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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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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三月,與高季文赴稷下,同居逆旅。季文忽病。會高振美亦從念東先生至郡,因謀醫藥。聞袁鱗公言:南郭梁氏家有狐仙,善“長桑之術”。遂共詣之。梁,四十以來女子也,緻綏綏有狐意。入其舍,複室中挂紅幕。探幕一窺,壁間懸觀音像。又兩三軸,跨馬操矛,驺從紛沓。北壁下有案,案頭小座,高不盈尺,貼小錦禱,雲仙人至,則居此。衆焚香列揖。婦擊磬三。口中隐約有詞。祝已,肅客就外榻坐。婦立簾下,理發支頤與客語,具道仙人靈迹。久之,日漸曛。衆恐礙夜難歸,煩再祝請。婦乃擊磐重禱,轉身複立,曰:“上仙最愛夜談,他時往往不得遇。昨宵有候試秀才,攜酒肴來與上仙飲,上仙亦出良醞酬諸客,賦詩歡笑。散時,更漏向盡矣。”

    言未已,聞室中細細繁響,如蝙蝠飛鳴。方凝聽間,忽案上若堕巨石,聲甚厲。婦轉身曰:“幾驚怖煞人!”便聞案上作歎咤聲,似一健叟。婦以蕉扇隔小座。座上大言曰:“有緣哉!有緣哉!”抗聲讓坐,又似拱手為禮。已而問客:“何所谕教?”高振美尊念東先生意,問:“見菩薩否?”答雲:“南海是我熟徑,如何不見!”“閻羅亦更代否?”曰:“與陽世等耳。”“閻羅何姓?”曰:“姓曹。”已乃為季文求藥。曰:“歸當夜祀茶水,我與大士處讨藥奉贈,何恙不已。”衆各有問,悉為剖決。乃辭而歸。過宿,季文少愈。餘與振美洽裝先歸,遂不暇造訪矣。

    譯文  康熙二十二年三月,我和高季文去濟南,同住在一家客店,高季文突然得了病。恰巧高振美也跟随高念東先生到了濟南,于是商量為高季文治病求藥。聽袁鱗先生講:南城外面一個姓梁的人家裡有狐仙,擅長醫術,像戰國名醫長桑一樣高明。于是共同去梁家求醫。

    梁氏,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很有狐狸的神态。進入她家中,看到内室裡面挂着紅簾子。從簾子縫隙往裡看,牆壁中間懸挂着觀世音的畫像。還挂着兩三張畫軸,上面畫着跨馬持戈的武将,身後跟着很多騎卒;北牆下面有幾案,案兩頭有小座位,高不到一尺,上面鋪着小錦褥,說是仙人來到,便坐在這裡。

    衆人燒上香,站成一排拱手肅立。梁氏敲了三下念經的磬,嘴裡隐約念念有詞。祝禱完後,敬請求醫的客人到外面坐下。梁氏站在簾子下面,理了理頭發,手托着腮和客人說話,一五一十地叙述仙人的靈驗事迹。過了很長時間,天漸漸到了傍晚時分。大家擔心天晚了回不去,就請她再祝禱一下,粱氏于是又敲起磬重新祈禱。祈禱完,她轉過身站起來說:“上仙最喜歡夜間談話,其它時間常常遇不上。昨天夜裡有些等候考試的秀才,帶着菜肴和酒來與上仙聚飲;上仙也拿出好酒酬謝諸位客人,席間賦詩談笑,散席時,已是黑夜将盡。”

    梁氏的話還沒講完,忽聽室内有微小的聲音不住地在響。好似蝙蝠在飛着鳴叫。大家正在凝神細聽的時候,忽然案子上好像落下了一塊很大的石頭,發出了劇烈的聲響。梁氏轉過身來說:“差點吓死我!”又聽到案子上發出感歎聲,像是一個健壯的老人。梁氏用芭蕉扇隔開北牆幾案旁的小座位,隻聽小座位上大聲說:“有緣分!有緣分!”接着高聲讓坐,又好像拱手行禮。随即問客人:“有什麼見教?”高振美遵照念東先生的意思問:“見到菩薩了嗎?”上仙回答說:“去南海普陀山,是我的老熟路,怎麼能見不到呢?”高振美又問:“閻羅王也更換嗎?”上仙回答說:“與人間一個樣。”又問:“閻羅王姓什麼?”回答說:“姓曹。”問完便為高季文求藥。上仙說:“你們回去夜裡祭祀茶水,我到觀音大士那裡求藥回來奉送,什麼病也能治好。”衆人也問了各自想知道的事,上仙都詳盡地作了分析判斷,衆人于是告辭返回旅店。過了一夜,高季文的病稍微好了,我和高振美整理行裝先回家,就沒有時間再去拜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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