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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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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于路者吾母也,感義而思所報。

    乃因夫人好佛,附為神道,實将以妾報君也。

    今幸生此襁褓物,此願已慰。

    妾視君晦運将來,此兒在家,恐不能育,故借歸甯,解兒危難。

    君記取家有死口時,當于晨雞初唱,詣西河柳堤上,見有挑葵花燈來者,遮道苦求,可免災難。

    ”王曰:“諾。

    ”因訊歸期,女雲:“不可預定。

    要當牢記吾言,後會亦不遠也。

    ”臨别,執手怆然交涕。

    俄登輿,疾若風。

    王望之不見,始返。

     經六七年,絕無音問。

    忽四鄉瘟疫流行,死者甚衆,一婢病三日死,王念曩囑,頗以關心。

    是日與客飲,大醉而睡。

    既醒聞雞鳴,急起至堤頭,見燈光閃爍,适已過去。

    急追之,止隔百步許,愈追愈遠,漸不可見,懊恨而返。

    數日暴病,尋卒。

     王族多無賴,共憑陵其孤寡,田禾樹木,公然伐取,家日陵替。

    逾歲,保兒又殇,一家更無所主。

    族人益橫,割裂田産,廄中牛馬俱空;又欲瓜分第宅。

    以妾居故,遂将數人來,強奪鬻之。

    妾戀幼女,母子環泣,慘動鄰裡。

    方危難間,俄聞門外有肩輿入,共觇,則女引小郎自車中出。

    四顧人紛如市,問:“此何人?”妾哭訴其由。

    女顔色慘變,便喚從來仆投,關門下鑰。

    衆欲抗拒,而手足若痿。

    女令一一收縛,系諸廊柱,日與薄粥三瓯。

    即遺老仆奔告黃公,然後入室哀泣。

    泣已,謂妾曰:“此天數也。

    已期前月來,适以母病耽延,遂至于今。

    不謂轉盼間已成丘墟!”問舊時婢媪,則皆被族人掠去,又益欷歔。

    越日,婢仆聞女至,皆自遁歸,相見無不流涕。

    所絷族人,共噪兒非慕貞體胤,女亦不置辯,既而黃公至,女引兒出迎。

    黃握兒臂,便捋左袂,見朱記宛然,因袒示衆人以證其确。

    乃細審失物,登簿記名,親詣邑今。

    令拘無賴輩,各笞四十,械禁嚴迫;不數日,田地馬牛悉歸故主。

    黃将歸,女引兒泣拜曰:“妾非世間人,叔父所知也。

    今以此子委叔父矣。

    ”黃曰:“老夫一息尚在,無不為區處。

    ”黃去,女盤查就緒,托兒于妾,乃具馔為夫祭掃,半日不返。

    視之,則杯馔猶陳,而人杳矣。

     異史氏曰:“不絕人嗣者,人亦不絕其嗣,此人也而實天也。

    至座有良朋,車裘可共,迨宿莽既滋,妻子陵夷,則車中人望望然去之矣。

    死友而不忍忘,感恩而思所報,獨何人哉!狐乎!倘爾多财,吾為爾宰。

    ” 譯文  蒙陰縣王慕貞,是官宦人家的後代。

    他偶然一次去江浙一帶,在路上碰見一個老年婦女坐在路邊哭泣。

    王向前問老婦人為什麼哭,老婦人說:“我死去的丈夫隻留下一個孩子,現在這孩子犯了死罪,有誰能想辦法救救他?”王慕貞素來很慷慨,就記下了她孩子的名字,拿出他帶的所有銀錢,到處活動,竟把這個孩子保釋了出來。

     這孩子出了獄,聽說是王慕貞救了他的命,心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到旅店裡去拜訪王慕貞,一方面問個明白,一方面表示感謝。

    到了旅店裡問起這件事來,王慕貞說:“沒有什麼原因,隻是可憐你母親是個老人罷了。

    ”孩子聽了大為驚懼,說:“我母親早已死了多年了!”王也覺得這事奇怪。

     到了晚上,老婦人來向王慕貞道謝,王責備她講了假話。

    老婦人說:“我實話告訴你,我是東山裡的老狐。

    二十年前曾與這孩子的父親交好過,所以不忍心他父親斷了後代,沒有人給他上墳填土。

    ”王生對老婦人肅然起敬,再想問她幾句話時,她已經消失不見了。

     當初,王慕貞的妻子很賢惠,又好信佛,素來不吃葷食。

    在家收拾了一口幹淨的屋子,供着觀音菩薩像。

    因為沒生兒子,天天燒香禱告。

    而神也很靈,每每托夢給她,叫人躲避開這間房子,因此家中諸事都按神的旨意辦。

    後來王氏病了,病勢很重,她就把床搬到這間屋裡來,又另安排了被褥在内室,整天關着門,好像在等待什麼人。

    王慕貞很納悶,但又因為她病得糊糊塗塗的,不忍心傷害她,所以也就未加深究。

    王妻卧病不起兩年,時常吵叫,并攆出别人獨自一人睡在屋裡。

    别人偷着聽聽,似乎有人與她說話;打開門看看,又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在病中沒有别的心事,就是有個女兒才十四歲,沒有出嫁,她就天天催着給女兒治辦嫁妝,打發女兒出嫁。

    後來女兒出了嫁,她沒有心事了,就叫王慕貞到她床前,握住王的手說:“今天我們要永别了。

    我剛開始病的時候,菩薩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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