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弟大器,年十七,女顧之曰:“是有慧根,前程尤勝于君。
”完婚有期,妻忽夭殒。
女曰:“妾妹玉版,君固嘗窺見之,貌頗不惡,年亦相若,作夫婦可稱佳偶。
”生請作伐,女曰:“是亦何難。
”生曰:“何術?”曰:“妹與妾最相善。
兩馬駕輕車,費一妪之往返耳。
”生恐前情發,不敢從其謀,女曰:“不妨。
”即命桑妪遣車去。
數日至曹。
将近裡門,婢下車,使禦者止而候于途,乘夜入裡。
良久偕女子來,登車遂發。
昏暮即宿車中,五更複行。
女郎計其時日,使大器盛服而迎之。
五十裡許乃相遇,禦輪而歸;鼓吹花燭,起拜成禮。
由此兄弟皆得美婦,而家又日富。
一日有大寇數十騎突入第。
生知有變,舉家登樓。
寇入圍樓。
生俯問:“有仇否?”答雲:“無仇。
但有兩事相求:一則聞兩夫人世間所無,請賜一見;一則五十八人,各乞金五百。
”聚薪樓下,為縱火計以脅之。
生允其索金之請,寇不滿志,欲焚樓,家人大恐。
女欲與玉版下樓,止之不聽。
炫妝下階,未盡者三級,謂寇曰:“我姊妹皆仙媛,暫時一履塵世,何畏寇盜!欲賜汝萬金,恐汝不敢受也。
”寇衆一齊仰拜,喏聲“不敢”。
姊妹欲退,一寇曰:“此詐也!”女聞之,反身伫立,曰:“意欲何作,便早圖之!尚未晚也。
”諸寇相顧,默無一言。
姊妹從容上樓而去。
寇仰望無迹,哄然始散。
後二年,姊妹各舉一子,始漸自言:“魏姓,母封曹國夫人。
”生疑曹無魏姓世家,又且大姓失女,何得置之不問?未敢窮诘,心竊怪之。
遂托故複詣曹,入境谘訪,世族并無魏姓。
于是仍假館舊主人,忽見壁上有贈曹國夫人詩,頗涉駭異,因诘主人。
主人笑,即請往觀曹夫人,至則牡丹一本,高與檐等。
問所由名,則以其花為曹第一,故同人戲封之。
問其“何種”?曰:“葛巾紫也。
”愈駭,遂疑女為花妖。
既歸不敢質言,但述贈夫人詩以觇之。
女蹙然變色,遽出呼玉版抱兒至,謂生曰:“三年前感君見思,遂呈身相報;今見猜疑,何可複聚!”因與玉版皆舉兒遙擲之,兒堕地并沒。
生方驚顧,則二女俱渺矣。
悔恨不已。
後數日,堕兒處生壯丹二株,一夜徑尺,當年而花,一紫一白,朵大如盤,較尋常之葛巾、玉版,瓣尤繁碎。
數年茂蔭成叢,移分他所,更變異種,莫能識其名。
自此牡丹之盛,洛下無雙焉。
異史氏曰:“懷之專一,鬼神可通,偏反者亦不可謂無情也。
少府寂寞,以花當夫人;況真能解語,何必力窮其原哉?惜常生之未達也!”
恰好因為有别的事來到曹州,常大用就借住在一家官宦人家的花園裡。
當時是二月天,牡丹還沒開放。
他整天在園中徘徊,注視着那幼芽,希望它早日開花,并作了一百首懷牡丹詩。
不久,牡丹漸漸含苞待放,而他的盤纏也快用完了。
他就找了些春天的衣服典當點錢生活,整日流連于牡丹園中,忘了回家。
一天淩晨,常大用來到牡丹花園,看見一位女郎和一位老婆婆已經先在那裡。
他懷疑是富貴人家的家眷,就趕緊回來了。
黃昏時候,他又去,又看見她們,就從容地躲在一旁。
遠遠地偷看她們,隻見那女郎穿着十分豔麗的宮裝,令人眼花缭亂。
常大用迷惑不解,轉念一想:這一定是位仙人,人間哪有這麼美麗的女子!急忙返回去尋找她們。
他轉過假山,正好遇到老婆婆,那女子正坐在石頭上,他們相互看見都吃了一驚。
老婆婆用身子擋住女郎,呵叱常大用說:“大膽狂生,你想幹什麼?”常生直挺挺地跪着說:“娘子必定是神仙!”老婆婆斥責他說:“如此妄言,就該捆起來送到縣官那裡!”常生非常害怕。
女郎微笑着說:“我們走吧!”就轉過假山走了。
常生往回走,連腳也邁不動了。
心想那女郎回家告訴父母,必定有人來辱罵他。
他仰面躺在床上,後悔自己鹵莽冒失;又暗自慶幸女郎臉上沒有怒容,也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一會兒後悔,一會兒害怕,折騰了一夜晚病倒了。
第二天太陽老高了,不見有來興師問罪的,常大用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回想起女郎的音容笑貌,又轉害怕為想念了。
這樣過了三天,憔悴得快要死了。
這天深夜,仆人已經睡熟了,常生還點着蠟燭沒睡。
忽然上次見過的那個老婆婆走進來,手中捧着個杯子說:“我家葛巾娘子親手調和了毒藥,要你趕快喝了。
”常生聽了非常害怕,随後就說:“我與娘子從來沒有什麼怨仇,何至于賜我死呢!既然是娘子親手調和的,與其相思得病,不如服毒死了好!”于是接過懷子就喝了下去。
老婆婆笑着接過懷子走了。
常生覺得藥味又涼又香,不像是毒藥。
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