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遺失“金蓮”,入陳敬濟手;宋金蓮遺下“金蓮”,為西門慶收。
則西門慶解潘金蓮之“金蓮”以與敬濟,而敬濟乃得金蓮。
宋金蓮自解其“金蓮”以與西門慶,而乃留為潘金蓮快志之地。
遂緻失一“金蓮”而又得一金蓮。
且因既失複還之“金蓮”,引出新做之“金蓮”,因金蓮新做一“金蓮”,遂使玉樓亦做一“金蓮”,瓶兒亦做一“金蓮”,今此回春梅亦做一“金蓮”,見得數人呼吸相通,一鼻孔中出氣,不謂一“金蓮”之鞋,生出兩回無窮文字。
朝廷賞太師以爵,太師賞人以爵。
其受賞之人又得分其爵,以與其家人夥計。
夫使市井小人,皆得錫爵,則朝廷太師已屬難言,況乎并及其市井小人之家人夥計哉!甚矣,朝廷太師之恩波為可惜也! 一部炎涼書,不寫其熱極,如何令其涼極?今看其“生子加官”一齊寫出,可謂熱極矣。
夫寫其生子,必如何如何,雖極力描寫,已落穢套。
今看其止令月娘一忙,衆人一齊在屋,金蓮發話,雪娥慌走,幾段文字下直接“呱”的一聲,遂使生子已完。
真是異樣巧滑之文,而金蓮妒口,又白描入骨也。
官哥兒,非西門之子也,亦非子虛之子,并非竹山之子也。
然則誰氏之子?日:鬼胎。
何以知之?觀其寫獅子街,靠喬皇親花園,夜夜有狐猩,托名與瓶兒交,而竹山雲“夜與鬼交”,則知其為鬼胎也。
觀後文官哥臨死,瓶兒夢子虛雲“我如今去告你”,是官哥即子虛之靈爽無疑,則其為鬼胎益信矣。
況“翡翠軒”瓶兒臨月,而西門不知,可知非西門之子。
子虛前年臘月死,又二年六月方生官哥,非子虛之子又明。
至于竹山,一經逐散之後,毫無一字提起;且竹山以六月贅瓶兒,内雲“趕了往鋪子内睡”,則亦相好無多日。
而使一度生子,當兩月後逐竹山之時,竹山豈無一語及此?即使瓶兒自知,則嫁西門後,以竹山初贅,算至四月内,已十月滿足,即胎有過期者,而瓶兒能不于三月内自存地步乎?必待“翡翠軒”方自己說明?是子虛之孽,乘喬皇親園鬼魅之因,已胎于内。
而必待算至瓶兒進門日起,合成十月,一日不多不少,此所以為孽也。
不然豈如是之巧哉了蓋去年八月二十娶瓶兒,隔三日方入瓶兒房中,今年六月二十三日生官哥,豈非一日不多少乎?吾故日:孽也,未有如是之巧者也。
内寫月娘房中拿坐草物,明點後文月娘小産之因。
今年新拜執金吾。
侵幙 露桃初結子,妒花嬌鳥忽嗛雛。
閨中姊妹半愁娛。
——右調《浣溪沙》 話說西門慶與潘金蓮兩個洗畢澡,就睡在房中。
春梅坐在穿廊下一張涼椅兒上納鞋,
】【張夾批:又以春梅納鞋,上下接成一片。
鞋八十。
止。
】隻見琴童兒在角門首探頭舒腦的觀看。
春梅問道:“你有甚話說?”那琴童見秋菊頂着石頭跪在院内,隻顧用手往來指。
】春梅罵道:“怪囚根子!有甚話,說就是了,指手畫腳怎的?”那琴童笑了半日,方才說:“看墳的張安,在外邊等爹說話哩。
”春梅道:“賊囚根子!張安就是了,何必大驚小怪,見鬼也似!悄悄兒的,爹和娘睡着了。
驚醒他,你就是死。
你且叫張安在外邊等等兒。
”琴童兒走出來外邊,約等夠半日,又走來角門首踅探,問道:“爹起來了不曾?”春梅道:“怪囚!失張冒勢,唬我一跳,有要沒緊,兩頭遊魂哩!”琴童道:“張安等爹說了話,還要趕出門去,怕天晚了。
”春梅道:“爹娘正睡的甜甜兒的,
】誰敢攪擾他,你教張安且等着去,十分晚了,教他明日去罷。
” 正說着,不想西門慶在房裡聽見,便叫春梅進房,問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