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叫的應就肚中疼痛。
月娘忍不過,趁西門慶不在家,使小厮叫了劉婆子來看。
婆子道:“你已是去經事來着傷,多是成不的了。
”月娘道:“便了五個多月了,上樓着了扭。
”婆子道:“你吃了我這藥,安不住,下來罷了。
”
不得安胎而得摧生者,醫家妙訣。
】月娘道:“下來罷!”
】婆子于是留了兩服大黑丸子藥,教月娘用艾酒吃。
那消半夜,吊下來了,在馬桶裡。
點燈撥看,原來是個男胎,已成形了。
正是:胚胎未能成性命,真靈先到杳冥天。
幸得那日西門慶在玉樓房中歇了。
到次日,玉樓早晨到上房,問月娘:“身子如何?”月娘告訴:“半夜果然疼不住,落下來了,倒是小厮兒。
”玉樓道:“可惜了!他爹不知道?”月娘道:“他爹吃酒來家,到我屋裡才待脫衣裳,我說你往他們屋裡去罷,我心裡不自在。
他才往你這邊來了。
我沒對他說。
我如今肚裡還有些隐隐的疼。
”玉樓道:“隻怕還有些餘血未盡,篩酒吃些鍋臍灰兒就好了。
”又道:“姐姐,你還計較兩日兒,且在屋裡不可出去。
小産比大産還難調理,
】隻怕掉了風寒,難為你的身子。
”月娘道:“你沒的說,倒沒的唱揚的一地裡知道,平白噪剌剌的抱什麼空窩,惹的人動那唇齒。
”以此就沒教西門慶知道。
此事表過不題。
且說西門慶新搭的開絨線鋪夥計,也不是守本分的人,姓韓名道國,字希堯,乃是破落戶韓光頭的兒子。
如今跌落下來,替了大爺的差使,亦在郓王府做校尉,
】見在縣東街牛皮小巷居住。
其人性本虛飄,言過其實,巧于詞色,善于言談。
許人錢,如捉影捕風;騙人财,如探囊取物。
自從西門慶家做了買賣,手裡财帛從容,新做了幾件虼蚤皮,在街上掇着肩膊兒就搖擺起來。
】人見了不叫他個韓希堯,隻叫他做“韓一搖”。
他渾家乃是宰牲口王屠妹子,排行六兒,
潘六兒與王六兒八成重陰之數,陽已全盡,安得不死?坤盡為複,複之一陽,必須靜以保之方可。
今月娘過街上樓,以緻一陽盡,所以必死無疑。
】生的長跳身材,瓜子面皮,紫膛色,約二十八九年紀。
身邊有個女孩兒,
】嫡親三口兒度日。
他兄弟韓二,名二搗鬼,是個耍錢的搗子,在外邊另住。
舊與這婦人有奸,趕韓道國不在家,鋪中上宿,他便時常走來與婦人吃酒,到晚夕刮涎就不去了。
不想街坊有幾個浮浪子弟,見婦人搽脂抹粉,打扮的喬模喬樣,常在門首站立睃人,人略鬥他鬥兒,又臭又硬,就張緻罵人。
因此街坊這些小夥子兒,心中有幾分不憤,暗暗三兩成群,背地講論,看他背地與什麼人有首尾。
那消半個月,打聽出與他小叔韓二這件事來。
原來韓道國這間屋門面三間,房裡兩邊都是鄰舍,後門逆水塘。
這夥人,單看韓二進去,或夜晚扒在牆上看觑,或白日裡暗使小猴子在後塘推道捉蛾兒,單等捉奸。
不想那日二搗鬼打聽他哥不在,大白日裝酒和婦人吃,醉了,倒插了門,在房裡幹事。
不防衆人睃見蹤迹,小猴子扒過來,把後門開了,衆人一齊進去,掇開房門。
韓二奪門就走,被一少年一拳打倒拿住。
】老婆還在炕上,慌穿衣不疊。
一人進去,先把褲子撾在手裡,都一條繩子拴出來。
須臾,圍了一門首人,跟到牛皮街廂鋪裡,就哄動了那一條街巷。
這一個來問,那一個來瞧,内中一老者見男婦二人拴做一處,便問左右看的人:“此是為什麼事的?”旁邊有多口的道:“你老人家不知,此是小叔奸嫂子的。
”那老都點了點頭兒說道:“可傷,原來小叔兒要嫂子的,到官,叔嫂通奸,兩個都是絞罪。
”那旁邊多口的,認的他有名叫做陶扒灰,一連娶三個媳婦,都吃他扒了,因此插口說道:“你老人家深通條律,象這小叔養嫂子的便是絞罪,若是公公養媳婦的卻論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