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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逞豪華門前放煙火 賞元宵樓上醉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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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多上覆爹。

    ”西門慶就不再問了。

    因叫過李銘、吳惠來,每人賞了一大巨杯酒與他吃。

    吩咐:“我且不與你唱錢,你兩個到十六日早來答應。

    還是應二爹三個并衆夥計當家兒,晚夕在門首吃酒。

    ”李銘跪下道:“小的告禀爹:十六日和吳惠、左順、鄭奉三個,都往東平府,新升的胡爺那裡到任,官身去,隻到後晌才得來。

    ”西門慶道:“左右俺每晚夕才吃酒哩。

    你隻休誤了就是了。

    ”二人道:“小的并不敢誤。

    ”兩個唱的也就來拜辭出門。

    西門慶吩咐:“明日,家中堂客擺酒,李桂姐、吳銀姐都在這裡,你兩個好歹來走一走。

    ”二人應諾了,一同出門,不在話下。

    西門慶吩咐來昭、玳安、琴童收家活。

    【張夾批:細。

    】滅息了燈燭,【張夾批:細。

    】就往後邊房裡去了。

     且說來昭兒子小鐵棍兒,正在外邊看放了煙火,見西門慶進去了,就來樓上。

    見他爹老子收了一盤子雜合的肉菜、一瓯子酒和些元宵,拿到屋裡,就問他娘一丈青讨,被他娘打了兩下。

    【張夾批:偏到。

    】不防他走在後邊院子裡頑耍,隻聽正面房子裡笑聲,隻說唱的還沒去哩,見房門關着,就在門縫裡張看,見房裡掌着燈燭。

    原來西門慶和王六兒兩個,在床沿子上行房。

    西門慶已有酒的人,把老婆倒按在床沿上,褪去小衣,那話上使着托子幹後庭花。

    一進一退往來[扌扉]打,何止數百回,[扌扉]打的連聲響亮,其喘息之聲,往來之勢,猶賽折床一般,無處不聽見。

    這小孩子正在那裡張看,不防他娘一丈青走來看見,揪着頭角兒拖到前邊,鑿了兩個栗爆,罵道:“賊禍根子,小奴才兒,你還少第二遭死?又往那裡張他去!”于是,與了他幾個元宵吃了,不放他出來,就唬住他上炕睡了。

    西門慶和老婆足幹搗有兩頓飯時才了事。

    玳安打發擡轎的酒飯吃了,跟送他到家,然後才來同琴童兩個打着燈兒跟西門慶家去。

    正是: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

     文禹門雲:去歲獅子街樓上,吳月娘等看燈飲酒,還是花家房子,李瓶兒作主人。

    曾幾何時,此房已歸西門,瓶兒已入西門之室,居然生子矣。

    天下有此便宜事乎?然但觀此回,其浸熾浸昌,西門氏方興束艾也。

    而為不平之鳴者,不禁唾壺擊碎,以為若輩市井之徒,安享如此,無怪我輩無嗤飯所也。

    又有強為之解者曰:是不過朝露之榮華,浮雲之富貴,瞬息間事耳,亦何足道哉!或質此言于我,我對日:誠然,而不盡然也。

    若使閱者過而不留,直往下看去,果瞬息間事耳。

    如看至此回而一置之,一年不閱,西門慶一年在獅子街樓上,十年不閱,而西門慶在獅子街樓上十年矣:書中之西門慶,自有安置,心中之西門慶,轉無權衡,何得與言天下事乎?而況為所欲為者,竟樂所樂矣,有所不敢為者,竟至毫無所樂矣。

     人生世上,數十年寒暑耳。

    去其稚幼衰老,疾病奔走,僅十餘載春秋耳。

    此十數年中,歡娛快活與彼困苦憂煩者,究竟有别,一旦同歸于盡,果孰失孰得乎?若能披發入山,銷聲滅迹,無與于人事,此則世外之人,亦在可有可無之列。

    否則日憂憂于名利之場,時攘攘于風塵之内,而顧寂寂寞寞也,果何為哉?或不覺悖然日:然則子以西門慶為是乎?對曰:非然也。

    竊嘗有官曰:人生作一件好事,十年後思之,猶覺欣慰,作一件壞事,”蔔年後思之,猶切慚惶。

    不必對得閻羅王過,要先使主人翁安。

    天地即生我為人,人事卻不可不盡,與其身安逸而心中負疚,終不若身勞苦而心内無慚。

    負疚者享福非福,無慚者求壽得壽,此中消息,可為知者道,難與俗子言也。

     人皆以西門慶為樂乎?而不知西門慶之苦也。

    即此一回而論;喬家親定矣,而王太太未來,西門慶總覺不快。

    王六兒到矣,而應伯爵等不走,西門慶總覺不安。

    是不得意煩惱,得意時猶煩惱,無往不煩惱也。

    不歡時郁悶,尋歡時仍郁悶,無時不郁悶也。

    矧其所行所為者,不但無以對鬼神,直不可以告親友,且不可以示妻摯,此豈真樂哉?凡人于不樂中求樂,而樂後有大不樂者,皆樂之假者也。

    正孟子所謂雖有此不樂也。

     無他,公與私之分耳。

    試觀桂兒有私心,便生氣忿,銀兒無私心,轉得便宜。

    兩個唱的無私心,嬉笑自若,王六兒有私心,羞愧難堪,亦若是也。

    彼西門慶無往無時,非行其私,樂雲乎哉?故不平之鳴者,失之于隘,代為解說者,亦蹈于空,吾心自有真樂,非逞豪華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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