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居慎句說無妨, 纔說無妨便有方,
争先徑路機關惡, 近後語言滋味長,
爽口物多終作疾, 快心事過必為殃;
與其病後能求藥, 不若病前能自防。
」
話說西門慶聽了金蓮之言,變了卦兒。
到次日,那來旺兒收拾行李,伺候裝馱垜起身上東京。
等到日中,還不見動靜。
隻見西門慶出來,叫來旺兒到根前,說道:「我夜間想來,你纔打杭州來家多少時兒,又教你往東京去,忒辛苦了;不如叫來保替你去罷了!你且在家歇息幾日,我到明日,家門首生意,尋一個與你做罷。
」自古物定主财,貨随客便;那來旺兒那裡敢說甚的,隻得應諾下來。
西門慶就把生辰擔,并細軟銀兩,馱垜書信,交付與來保和吳主管,五月廿八日起身,往東京去了,不在話下。
這來旺兒回到房中,把押擔生辰不要他去,教來保去了一節,心中大怒。
吃酒醉倒房中,口中胡說,怒起宋惠蓮來,要殺西門慶。
被宋惠蓮罵了他幾句:「你咬人的狗兒不露齒,是言不是語。
牆有縫,壁有耳。
〈口床〉了那黃湯,挺他兩覺。
」打發他上床睡了。
到次日,走到後邊,串作玉筲房裡,請出西門慶,兩個在廚房後牆底下,僻靜處說話,玉筲在後門首替他觀着風。
老婆甚是埋怨西門慶,說道:「爹你是個人。
你原說教他去,怎麼轉了靶子,又教别人去?你幹淨是個球子心腸,滾下滾上;燈草拐捧兒,原拄不定。
把你到明日蓋個廟兒,立起個旗杆來,就是個謊神爺。
你謊幹淨順屁股喇喇,我再不信你說話了!我那等和你說了一場,就沒些情分兒?」西門慶笑道:「到不是此說。
我不是也教他去,恐怕他東京蔡太師府中不熟,所以教來保去了;留下他,家門首尋個買賣與他做罷。
」婦人道:「你對我說,尋個甚麼買賣與他做?」西門慶道:「我教他搭個主管,在家門首開酒店。
」婦人聽言,滿心歡喜。
走到屋裡一五一十,對來旺兒說了,單等西門慶示下。
一日,西門慶在前廳坐下,着人叫來旺兒近前。
桌上放下六包銀兩,說道:「孩兒,你一向杭州來家,辛苦要不的。
教你往東京去了,恐怕你蔡府中不十分熟些,所以教來保同吳主管去了。
今日這六包銀子三佰兩,你拿去搭上個主管,在家門首開個酒店,月間尋些利息孝順我,也是好處。
」那來旺連忙扒在地下磕頭,領了六包銀兩,回到房中,告與老婆說:「他到過醮來了,拿買賣來窩盤我。
今日與了我這三百兩銀子,教我搭主管開酒店做買賣。
」老婆道:「怪賊黑囚!你還嗔老娘說,一鍬就撅了井?也等慢慢來。
如何今日也做上買賣了?你安分守己,休再吃了酒,口裡六說白道!」來旺兒叫老婆:「把銀兩收在箱中,我在街上尋夥計去也。
」于是走到街上尋主管,尋到天晚,主管也不成,又吃的大醉來家,老婆打發他睡了。
也是合當有事,剛睡下沒多大回,約一更多天氣,将人纔初靜時分,隻聽得後邊一片聲叫趕賊。
老婆忙推睡醒來旺兒,酒還未醒,楞楞睜睜,扒起來就去取床前防身稍棒,要往後邊趕賊。
婦人道:「夜晚了,須看個動靜,你不可輕易就進去!」來旺兒道:「養軍千日,用在一時。
豈可聽見家有賊,怎不行趕。
」于是拖着稍棒,大扠走入儀門裡面。
隻見玉筲在廳堂台上站立,大叫:「一個賊往花園中去了。
」這來旺兒徑往花園中趕來。
趕到廂房中角門首,不防黑影抛出一條凳子來,把來旺兒絆倒了一交;隻見哃喨了一聲,一把刀子落地。
左右閃過四五個小厮,大叫:「捉賊!」一齊向前,把來旺兒一把捉住了。
來旺兒道:「我是來旺兒,進來趕賊。
如何颠倒把我拿住了?」衆人不由分說,一步兩棍,打倒廳上。
隻見大廳上燈燭熒煌,西門慶坐在上面,即叫:「拿上來!」來旺兒跪在地下,說道:「小的聽見有賊,進來捉賊,如何到把小的拿住了?」那來興兒就把刀子放在面前,與西門慶看。
西門慶大怒,罵道:「衆生好度人難度,這厮真個殺人賊!我到見你杭州來家,教你領三百兩銀子做買賣。
如何夤夜進内來要殺我?不然拿這刀子做甚麼?取過來我燈下觀看。
」是一把背厚刃薄紮尖刀,鋒霜般快。
看見越怒,喝令左右:「與我押到他房中,取我那三百兩銀子來。
」衆小厮随即押到房中,惠蓮見了,放聲大哭,說道:「他去後邊捉賊,如何拿他做賊?」向來旺道:「我教你休去,你不聽。
隻當暗中了人的拖刀之計!」一面開箱子,取出六包銀兩來,拿到廳上。
西門慶燈下打開觀看,内中止有一包銀兩,餘者都是錫鉛定子。
西門慶大怒,因問:「如何抵換了我的銀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