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你坐罷,你家中執你的事去了。
留下應二哥,我還和你說句話兒。
」那吳典恩拿着銀子,歡喜出門。
看官聽說:後來西門慶死了,家中時敗勢衰,吳月娘守寡,把小玉配與玳安為妻。
家中平安兒小厮,又偷盜出解當庫頭面,在南瓦子裡宿娼。
被吳驿丞拿住,痛刑拶打,教他指攀月娘與玳安有奸,要羅織月娘出官,恩将仇報。
此系後事,表過不題。
正是:
「不結子花休要種, 無義之人不可交。
」
那時贲四往東平府并本縣下了手本來回話。
西門慶留他和應伯爵陪陰陽徐先生擺飯。
正吃着飯,隻見西門慶舅子吳大舅來拜望。
徐先生就起身。
良久,應伯爵也作辭出門,來到吳主管家。
吳典恩又早封下十兩保頭錢,雙手遞與伯爵,磕下頭去。
伯爵道:「若不是我那等取巧說着,他會勝不肯借與你。
這一百兩銀與你,随你上下還使不了這些,還落一半家中盤纏。
」那吳典恩酬謝了伯爵,治辦官帶衣類,擇日見官上任不題。
那時本縣正堂李知縣,會了四衙同僚,差人送羊酒賀禮來。
又拿帖兒送了一名小郎來答應,年方一十八歲,本貫蘇州府常熟縣人,喚名小張松。
原是縣中門子出身,生的清俊,面如傳粉,齒白唇紅。
又識字會寫,善能歌唱南曲。
穿着責絹直裰,京鞋淨襪。
西門慶一見小郎伶俐,滿心歡喜。
就拿拜帖回複李知縣。
留下他在家答應,改換了名字,叫做書童兒。
與他做了一身衣裳,新靴新帽。
不教他跟馬,教他專管書房,收禮帖,拿花園鑰匙。
祝日念又舉保了一個十四歲小厮來答應,亦改名棋童,每日派定和琴兒兩個,背書袋,夾拜帖匣跟馬。
上任日期,在衙門中擺大酒席桌面,出票拘集三院樂工牌色長承應,吹打彈唱,後堂飲酒。
日暮時分散歸。
每日騎着大白馬,頭戴烏紗,身穿五彩灑線揉頭獅子補子員領,四指大寬萌金茄楠香帶,粉底皂靴,排軍喝道,張打着大黑扇,前呼後擁,何止十數人跟随,在街上搖擺。
上任回來,先拜本府縣帥府都監,并清河左右衛同僚官,然後親朋鄰舍,何等榮耀施為!家中收禮接帖子,一日不斷。
正是:
「白馬血纓彩色新, 不來親者強來親;
時來頑鐵皆光彩, 運去良金不發明。
」
西門慶自從到任以來,每日坐提刑院衙門中升廳畫卯,問理公事。
光陰迅速,不覺李瓶兒坐褥一月将滿。
吳大妗子、二妗子、楊姑娘、潘姥姥、吳大姨、喬大戶娘子,許多親鄰堂客女眷,都送禮來,與官哥兒做彌月。
院中李桂姐、吳銀兒見西門慶做了提刑所千戶,家中又生了子,亦送大禮,坐轎子來慶賀。
西門慶那日在前邊大廳上擺設筵席,請堂客飲酒。
春梅、迎春、玉箫、蘭香都打扮起來,在席前與月娘斟酒執壺,堂客飲酒。
原來西門慶每日從衙門中來,隻見外邊廳上,就脫了衣服,教書童疊了,安在書房中,止戴着冠帽進後邊去。
到次日起身,旋使丫鬟來書房中取,新近收拾大廳,西廂房一間做書房,内安床幾桌椅、屏帏筆硯琴書之類。
書童兒晚夕隻在床腳踏闆書,搭着鋪睡,未曾西門慶出來,就收拾頭腦打掃書房幹淨,伺候答應。
或是在那房裡歇,早辰就使出那房裡丫鬟來前邊取衣服。
取來取去,不想這小郎本是門子出身,生的伶俐乖覺又清俊,二者又各房丫頭打牙犯嘴慣熟,于是暗和上房裡玉筲兩個嘲戲上了。
那日也是合當有事。
這小郎正起來在書房床地平上,插着棒兒香,正在窗戶台上擱着鏡兒梳頭,拿紅繩紮頭發。
不料上房玉筲推開門進來,看見說道:「好賊囚,你這咱還來描眉畫眼兒的,爹吃了粥便出來。
」書童也不理,隻顧紮包髻兒。
那玉筲道:「爹的衣服疊了,在那裡放着哩?」書童道:「在床南頭安放着哩。
」玉筲道:「他今日不穿這一套。
他吩咐我,教問你要那件玄色匾金補子系布圓領玉色襯衣穿。
」書童道:「那衣服在廚櫃裡。
我昨日纔收了,今日又要穿他。
姐,你自開門取了去。
」那玉筲且不拿衣服,走來跟前,看着他紮頭,戲道:「怪賊囚!也像老婆般,拿紅繩紮着頭兒,梳的鬓這虛籠籠的。
」因見他白滾紗漂白布汗挂兒上,系着一個銀紅紗香袋兒,一個綠紗香袋兒,問他要:「你與我這個銀紅的罷。
」書童道:「人家個愛物兒,你就要。
」玉筲道:「你小厮家帶不的這銀紅的,隻好我帶。
」書童道:「早是這個罷了,打要是個漢子兒,你也愛他罷?」被玉筲故意向他肩膊上擰了一把,說道:「賊囚!你夾道賣門神,看出來的好畫兒!」不由分說,把兩個香袋子等不的解,都揪斷系兒放在袖子内。
書童道:「你好不尊貴,把人的帶子也揪斷。
」被玉筲發讪,一拳一把,戲打在身上,打的書童急了,說:「姐,你休鬼混我,待我紮上這頭發着。
」玉筲道:「我且問你,沒聽見爹今日往那去?」書童道:「爹今日與縣中三宅華主簿老爹送行,在皇莊薛公公那裡擺酒,來家早下午時分。
我聽見會下應二叔今日兌銀子,要買對門喬大戶家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