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清齋夜築壇, 自斟明水醮仙宮,
殿前玉女移香案, 雲際金人捧露盤;
绛節幾時還人夢, 碧桃何處更骖鸾,
茂陵煙雨埋弓劍, 石馬無聲蔓草寒。
」
話說當日西門慶在潘金蓮房中,歇了一夜。
那婦人恨不的鑽入他腹中,在枕畔千般貼戀,萬種牢籠,淚搵鲛鮹,語言溫順,實指望買住漢子心。
不料西門慶外邊又刮刺上了韓道國老婆王六兒,替他獅子街石橋東邊,使了一百廿兩銀子,買了一所門面兩間,倒底四層房屋居住。
除了過道,第二層間半客位,第三層除了半間供養佛像祖先,一間做住房。
裡面依舊廂着炕床,對面又是燒煤火炕,收拾糊的幹淨。
第四層除了一間廚房,半間盛煤炭,後邊還有一塊做坑廁。
俱不必細說。
自從搬過來,那左近街坊鄰舍,都知他是西門慶夥計,又見他穿着一套兒齊整絹帛衣服,在街上搖擺,他老婆常插戴的頭上黃熀熀打扮模樣,在門前站立。
這等行景,不敢怠慢,都送茶盒與他。
又出人情慶賀。
那中等人家,稱他做韓大哥、韓大嫂。
以下者,趕着以叔嬸呼之。
西門慶但來他家,韓道國就在鋪子裡上宿,教老婆陪他自在頑耍。
朝來暮往,街坊人家也多知道這件事。
懼怕西門慶有錢有勢,誰敢惹他!見一月之間,西門慶也來行走三四次,與王六兒打的一似火炭般熱,穿着器用的,比前日不同。
看看臘月時分,西門慶在家亂着送東京并府縣軍衛本衛衙門中節禮。
有玉皇廟吳道官使徒弟送了四盒禮物,一盒肉,一盒銀魚,兩盒菓餡蒸酥;并天地疏,新春符,謝竈诰。
西門慶正在上房吃飯,玳安兒拏進帖來,上寫着:「玉皇廟小道吳宗嘉頓首拜。
」西門慶揭開盒兒看了,說道:「出家人,又教他費心送這厚禮來!」分付玳安,連忙教書童兒封一兩銀子拿回帖與他。
月娘在旁,因話題起:「一個出家人,你要使的頭節尾常受他的禮,到把前日李大姐生孩兒時,你說許了多少願醮,就教他打了罷。
」西門慶道:「早是你題起來,我許下一佰廿分醮,我就忘死了!」月娘道:「原來你這個大謅答子貨,誰家願心是忘記的!你便有口無心許下,神明都記着。
嗔道孩子成日恁啾啾唧唧的,原來都這願心壓的他!此是你幹的營生?」西門慶道:「既恁說,正月裡就把這醮願在吳道官這廟裡還了罷。
」月娘道:「昨日李大姐說,這孩子有些病痛兒的,要問那裡讨個外名。
」西門慶道:「又往那裡讨外名?就寄名在吳道官這廟裡罷。
」因問玳安:「他廟裡有誰在這裡?」玳安道:「是他第二個徒弟應春跟了禮來。
」西門慶一面走出外邊來,那應春兒連忙跨馬磕頭,說:「家師父多拜上老爹,沒什麼孝順,使小徒來送這天地疏,并些微禮兒,與老爹賞人。
」西門慶止還了半禮,說道:「多謝你師父厚禮。
」讓他坐。
說道:「小道怎麼敢坐?」西門慶道:「你坐,我有話和你說。
」那道士頭戴小帽,身穿青布直掇,下邊履鞋淨襪,謙遜數次,方纔把椅兒挪到旁另坐下。
西門慶換茶來吃了,說道:「老爹有甚鈞語吩咐?」西門慶道:「正月裡,我有些醮願,要煩你師父替我還還兒,在你本院,也是那日就送小兒寄名。
不知你師父閑不閑?」徒弟連忙立起身來,說道:「老爹分付,随問有甚人家經事,不敢應承。
請問老爹,訂在正月幾時?」西門慶道:「就訂在初九爺旦日那個日子罷。
」徒弟道:「此日又是天誕。
玉匣記上,我請律爹交慶,五福骈臻,修齋建醮甚好。
那日開大殿與老爹鋪壇。
請問老爹,多少醮款?」西門慶道:「也是今歲七月,為生小兒,許了一百廿分清醮。
一向不得個心淨,趁着正月裡還了罷!就把小兒送與你師父,向三寶座下讨個外名。
」徒弟又問:「請問那日,延請多少道衆?」西門慶道:「教你師父請十六衆罷。
」說畢,左右放卓兒待茶,先封十五兩經錢,另外又封了一兩酬答他的節禮。
又說:「道衆的襯施,你師父不消備辦。
我這裡連阡張香燭,一事帶去。
」喜歡的道士屁滾尿流,臨出門謝了又謝,磕了頭兒又磕。
到正月初八,先使玳安兒送了一石白米,一擔阡張,十斤官燭,五斤沉檀馬牙香,十二疋生眼布做襯施;又送了一對京段,兩壇南酒,四隻鮮鵝,四隻鮮雞,一對豚蹄,一腳羊肉,十兩銀子,與官哥兒寄名之禮。
西門慶預先發帖兒,請下吳大舅、花大舅、應伯爵、謝希大四位相陪。
陳經濟騎頭口先到廟中,替西門慶瞻拜。
到初九日,西門慶也沒往衙中去,絕早冠帶,騎大白馬,仆從跟随,前呼後擁,送出東門,往玉皇廟來。
遠遠望見結彩的寶旛,過街榜棚,進約不上五裡之地,就是玉皇廟。
至山門前下馬,睜眼觀看,果然好座廟宇,天宮般蓋造。
但見: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金釘朱戶,玉橋低影。
軒宮碧瓦雕檐,繡 高懸寶檻。
七間大殿,中懸勅額金書;兩庑長廊,彩畫天神帥将。
祥雲影裡,流星門高接青霄;瑞霞光中,郁羅台直侵碧漢。
黃金殿上,列天帝三十二尊;白玉京中,現台光百千萬億。
三天門外,離婁與師曠猙獰,左右階前,白虎與青龍猛勇。
寶殿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