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道撅臭,與他這個主子兒了。
」月娘笑道:「你趁着你主子來家,與他磕個頭兒罷。
」那金蓮也不動,走到月娘裡間屋裡,一頓把簪子拔了,戴上{髟狄}髻出來。
月娘道:「好淫婦,讨了誰上哩話,就戴上發髻了!」衆人又笑了一回。
月娘告訴西門慶說:「今日喬親家那裡,使喬通送了六個帖兒來,請俺每吃看燈酒。
咱到明日,不先送些禮兒去?」教玉箫拿帖兒與西門慶瞧。
見上面寫着:
「十二日寒舍薄具菲酌,奉屈魚軒。
仰冀贲臨,不勝榮幸。
右啟大德望西門大親家老夫人妝次,下書眷末喬門鄭氏斂衽拜。
」
「到明日咱家發柬,十四日也請他娘子,并周守備娘子,荊都監娘子、夏大人娘子、張親家母,大妗子也不必家去了。
教贲四叫将花兒匠來,做幾架煙火;王皇親家一起扮戲的小厮每,來扮西廂記的。
你每往院中,再把吳銀兒、李桂兒接了。
」西門慶看畢,說道:「明早叫來興兒買四樣肴品,一壇南酒,送了去就是了。
你每在家看燈吃酒,我和應二哥、謝子純,往獅子街樓上吃酒去。
」說畢,不一時放下卓兒,安排酒上來。
潘金蓮遞酒,衆姊妹相陪,吃了一回。
西門慶困見金蓮裝扮丫頭,燈下豔妝濃抹,不覺淫心蕩漾,不住把眼色遞與他。
這金蓮就知其意。
行陪着吃酒,就到前邊房裡,去了冠兒,挽着杭州攢,重勻粉面,複點朱唇。
原來早在房中,先預備下一桌酒,齊整菓菜,等西門慶進房,婦人還要自己與遞酒。
不一時,西門慶果然來到,見婦人還挽起雲髻來,心中喜甚,摟着他坐在椅子上,兩個說笑。
不一時,春梅收拾上酒菜來,婦人從新與他遞酒。
西門慶道:「小油嘴兒,頭裡已是遞過罷了,又教你費心。
」金蓮笑道:「那個大夥裡酒兒不算,這個是奴家業兒,與你遞鐘酒兒,年年累你破費,你休抱怨。
」把西門慶笑的沒眼縫兒,連忙接了他酒,摟在懷裡膝蓋兒坐的。
春梅斟酒,秋菊拿菜兒。
金蓮道:「我問你,到十二日喬家請,俺每多去?隻教大姐姐去?」西門慶道:「他既是下帖兒多請你每,如何不去?到明日,叫奶子抱了哥兒也去走走,省的家裡尋他娘哭。
」金蓮道:「大姐姐他每多有衣裳穿,我老道隻自知數的那幾件子,沒件好當眼的。
你把南邊新治來那衣服,一家分散幾件子,裁與俺每穿了罷。
隻顧放着,怎生小的兒也怎的?到明日咱家擺酒,請衆官娘子,俺每也好見他,不惹人笑話!我長是說着,你把臉兒憨着。
」西門慶笑道:「既是恁的,明日叫了趙裁來,與你每裁了罷。
」金蓮道:「及至明日叫裁縫做,隻差兩日兒,做着還遲了哩。
」西門慶道:「對趙裁說,多帶幾個人來,替你每攢造兩三件出來,就勾了。
剩下别的,慢慢再做也不遲。
」金蓮道:「我早對你說過,好歹揀兩套上色兒的與我。
我難向他們多有,我身體沒與我做什麼大衣裳。
」西門慶笑道:「賊小油嘴兒,去處搯個尖兒!」兩個說話飲酒,到一更時分,方上床。
兩個如被底鴛鴦,帳中鸾鳳,畫樓燕語,不肯即休,覆應即再聚雲情,一時不肯即休,整狂了半夜。
到次日,西門慶衙門中回來,開了箱櫃,打開出南邊織造的夾闆羅段尺頭來,使小厮叫将趙裁來,每人做件妝花通袖袍兒,一套遍地錦衣服,一套妝花衣服。
惟月娘是兩套大紅通袖遍地錦袍兒,四套妝花衣服。
在卷棚,一面使琴童兒叫趙裁去。
這趙裁正在家中吃飯,聽的西門慶宅中叫,連忙丢下飯碗,帶着剪尺就走。
時人有幾句,誇贊這趙裁好處:
「我做裁縫姓趙, 月月主顧來叫,
針線緊緊随身, 剪尺常掖靴靿;
幅折趕空走攢, 截彎病除手到,
不論上短下長, 那管襟扭領拗?
每日肉飯三餐, 兩頓酒兒是要,
剪截門首常出, 一月不脫三廟;
有錢老婆嘴光, 無時孩子亂叫,
不拘誰家衣裳, 且交印鋪睡覺。
随你催讨終朝, 隻拏口兒支調,
十分要緊騰挪, 又将後來頂倒,
問你有甚高強? 隻是一味老落。
」
不一時走到,見西門慶坐在上面,連忙磕了頭。
桌上鋪着氈條,取出剪尺來,先裁月娘的一件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獸朝麒麟補子段袍兒,一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鸾鳳穿花羅袍,一套大紅段子遍地金通袖麒麟補子襖兒,翠藍寬拖遍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兒,大紅金皮綠葉百花拖泥裙。
其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四個,多裁了一件大紅五彩通袖妝花錦雞段子袍兒,兩套妝花羅段衣服。
孫雪娥隻是兩套,就沒與他袍兒。
須臾,共裁剪三十件衣服,兌了五兩銀子,與趙裁做工錢。
一面叫了十來個裁縫,在家攢造,不在話下。
正是:
「金鈴玉墜裝閨女, 錦绮珠翹飾妹娃。
」
畢竟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