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妓者,在此頑耍。
糊的猶如雪洞般幹淨,懸挂的書畫琴棋潇灑。
奶子如意兒看守官哥兒,正在那灑金床炕兒,鋪着小褥子兒睡。
迎春也在傍,和他頑耍。
隻見潘金蓮獨自從花園蓦地走來,手中拈着一枝桃花兒。
進屋裡,看見迎春便道:「你原來這一日沒在上邊伺候。
」迎春道:「有春梅、蘭香、玉蕭在上邊哩,俺娘教我下邊來看哥兒。
拏了兩碟下飯點心,與如意兒吃。
」金蓮看見那邊卓上放着一碟子鵝肉,一碟蹄子肉,并幾個菓子。
奶子見金蓮來,便抱起官哥兒來。
金蓮便戲他說道:「小油嘴兒,頭裡見打起鑼鼓來,諕的不則聲,原來這等小膽兒!」于是一面解開藕絲羅襖兒绡金衫兒,接過孩兒,抱在懷裡,與他兩個嘴對嘴親嘴兒。
忽有陳經濟掀簾子走入來,看見金蓮鬬孩子頑耍,也鬬那孩子。
金蓮道:「小道兒,你也與姐夫個嘴兒。
」可霎作怪,那官哥兒便嘻嘻望着他笑。
經濟不由分說,把孩子就摟過來,一連親了幾個嘴。
金蓮罵道:「怪短命,誰家親孩子,把人的鬓都抓亂了。
」經濟笑戲道:「你還說,早時我沒錯親了哩。
」金蓮聽了,恐怕婢子瞧科,便戲發讪,将手中拏的扇子,倒過把子來,向他身上打了一下,打的經鲫魚般跳。
罵道:「怪短命,誰和你那等調嘴調舌的!」經濟道:「不是你老人家摸量惜些情兒,人身上穿着恁單衣裳。
就打恁一下!」金蓮道:「我平白惜甚情兒?今後惹着我。
隻是一味打。
」如意兒見他頑的讪,連忙把官哥兒接過來抱着。
金蓮與經濟兩個,還戲谑一處。
金蓮将那一枝桃花兒做了一個圈兒,悄悄套在經濟帽子上。
走出去,正值孟玉樓和大姐、桂姐三個從那邊來。
大姐看見,便問:「是誰幹的營生?」經濟取下來,去了,一聲兒也沒言語。
堂客前戲文,扮了四大折。
看看:
「窗外日光彈指過, 席前花影座間移。
」
看看天色晚來,西門慶分付贲四,先把擡轎子的,每人一碗酒,四個燒餅,一盤熟肉。
俵散停當,然後才把堂客轎子起身。
官家騎馬在後。
來興兒與廚役慢慢的擡食盒。
然後玳安、來安、畫童、棋童兒跟月娘衆人轎子,琴童并四名排軍,跟西門慶馬。
奶子如意兒,獨自坐一頂小轎,懷中抱着哥兒,用被裹的緊緊的進城。
月娘還不放心,又使回畫童兒來,叫他跟定着奶子轎子,恐怕進城人亂。
且說月娘轎子進了城,就與喬家那邊衆堂客轎子分路。
來家,先下轎進去。
半日,西門慶、陳經濟纔到家下馬。
隻見平安兒迎門就禀說:「今日掌刑夏老爹親自下馬到廳,問了一遍去了。
落後又差人問了兩遍,不知有甚勾當?」西門慶聽了,心中猶豫。
到于廳上,隻見書童兒在傍接衣服。
西門慶因問:「今日你夏老爹來,留下甚麼話來?」書童道:「他也沒說出來,隻問:『爹往那去了?使人請去,我有句要緊話兒說。
』小的便道:『今日都往墳上燒布去了,至晚纔來。
』夏老爹說:『我到午上還來。
』落後又差人來問了兩遭,小的說還未來哩。
」西門慶心中不足,心下轉道:「都是甚麼?」正疑惑之間,隻見平安來報:「夏老爹來了!」那時已有黃昏時分,隻見夏提刑便衣坡巾,兩個伴當跟随,下馬到于廳上叙禮。
說道:「長官今日往寶莊去來?」西門慶道:「今日先茔祭掃。
不知長官下降,失迎。
恕罪恕罪!」敢來有一事,報與長官知道。
」因說:「咱每往那邊客位内坐去罷。
」西門慶令書童開卷棚門,請往那裡說話。
左右都令下去。
夏提刑道:「今朝縣中李大人到學生那裡,如此這般,說大巡新近有參本上東京,長官與學生,俱在參例。
學生令人抄了個邸報在此,與長官看。
」西門慶聽了,大驚失色,急接過邸報來。
燈下觀看,端的上面寫着甚言詞?
「巡按山東監察禦史曾孝序一本,參劾貪肆不職武官,乞賜罷黜以正法紀事:臣聞巡搜四方,省察風俗,乃天子巡狩之事也;彈壓官邪,振揚法紀,乃禦史糾政之職也。
昔春秋載天王巡狩,而萬邦懷保,民風協矣,王道彰矣,四民順矣,聖治明矣。
臣自去歲奉命巡按山東齊魯之邦,一年将滿。
曆訪方面有司,文武官員賢否,頗得其實。
茲當差滿之期,敢不循例甄别,為我皇上陳之。
除參劾有司方面官員,另具疏上請參照,山東提刑所掌刑金吾衛正千戶夏延齡,阘茸之材,貪鄙之行;久于物議,有玷班行。
昔者典牧皇畿,大大肆科擾,被屬官陰發其私;今省理山東刑獄,複着狼貪,為同僚之箝制。
縱子承恩,冒籍武舉,倩心代考,而土風掃地矣!信家人夏壽,監索班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