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
我隻見酒旗搖曳杏花稍。
」
唱畢,蔡禦史嬴了董嬌兒一盤棋。
董嬌兒吃過,回奉蔡禦史。
韓金钏兒這裡,遞與西門慶,陪飲一杯。
書童又唱道:
「風吃蕉尾翻,雨灑荷珠亂,見坐人盤鬓如蟬。
湘纨半掩芙蓉面,彩袖輕飄賽小蠻。
秋波臉,雨情牽好難。
引的人意遲寂寞淚闌幹。
」
飲了酒,兩人又下。
董嬌兒赢了,連忙遞酒一杯與蔡禦史。
西門慶在傍,又陪飲一杯。
書童又唱:
「黃花遍地開,百草皆凋敗,小蛩吟唧唧空階。
牛郎夜夜依然在,織女緣何不見來?恹恹害,糊突夢怎猜?我會他激滴濕,表記鳳頭鞋。
」
唱畢,蔡禦史道:「四泉,夜深了,不勝酒力了。
」于是走出外邊來,跕立在于花下。
那時正是四月半頭時分,月色纔上。
西門慶道:「老先生,天色還早哩。
還有韓金钏,未曾賞他一杯酒。
」蔡禦史道:「正是,你喚他來,我就此花下立飲一杯。
」于是韓金钏兒拏大金桃杯滿斟一杯,用纖手捧遞上去,董嬌兒在傍捧菓。
書童拍手又唱風四個:
「梨花散亂飛,不見遊蜂翅,小窗前鵲踏枯枝。
愁聞冒雪尋梅至,忽聽銅壺更漏遲。
傷心事,把離情自思。
我為他寫情書,閣不住筆尖兒。
」
蔡禦史吃過,斟上一杯賞與韓金钏兒,因告辭道:「四泉,今日酒太多了,令盛價收過去罷。
」于是與西門慶握手相語,說道:「賢公盛情盛德,此心懸懸。
若非斯文骨肉,何以至此?向日所貸,學生耿耿在心,在京已與雲峰表過。
倘我後日有一步寸進,斷不敢有辜盛德!」西門慶道:「老先生何出此言?倒不消介意。
」那韓金钏兒見他一手拉着董嬌兒,知局就往後邊去了。
到了上房裡,月娘便問:「你怎的不陪他睡來了?」韓金钏笑道:「他留下董嬌兒了。
我不來,隻在那裡做甚麼?」良久,西門慶亦告了安置,進來。
叫了來興兒,分付;「明日早五更,打發食盒酒米,點心下飯。
叫了廚役跟了往門外永福寺去,那裡與你蔡老爹送行。
兩個小優兒答應,休要誤了。
」來興兒道:「家裡二娘上壽,沒人看來。
」西門慶道:「留下棋童兒買東西,叫廚子後邊大竈上做罷。
」不一時,書童、玳安收下家活來。
又讨了一壺好茶,往花園裡去,與蔡老爹漱口。
翡翠軒書房,床上鋪陳衾枕,俱各完備。
蔡禦史見董嬌兒手中拏着一把湘妃竹泥金面扇兒,上面水墨畫着一種湘蘭,平溪流水。
董嬌兒道:「敢煩老爹賞我一首詩在上面。
蔡禦史道:「無可為題,就指着你這薇仙号。
」于是燈下來興,拈起筆來,寫了四句在上:
「小院閑庭寂不嘩, 一池月上浸窗紗;
邂逅相逢天未晚, 紫薇郎對紫薇花。
」
寫畢,那董嬌兒連忙拜謝了,兩個收拾上床就寝。
書童、玳安與他家人在明間裡睡,一宿晚景不題。
次日早辰,蔡禦史與了董嬌兒一兩銀子,用紅布大包封着。
到于後邊,拏與西門慶瞧。
西門慶笑說道:「文職的營生,他那裡有大錢與你?這個就是上上簽了。
」因交月娘每人又與了他五錢,早從後門打發他去了。
書童舀洗面水,打發他梳洗穿衣。
西門慶出來,在廳上陪他吃了粥。
手下又早伺候轎馬來接,與西門慶作辭,謝了又謝。
西門慶又道:「學生日昨所言之事,老先生到彼處,學生這裡書去,千萬留神一二,足仞不淺。
」蔡禦史道:「休說賢公華紮下臨,隻盛價有片布到,學生無不奉行。
」說畢,二人同上馬。
左右跟随出城外,到于永福寺,借長老方丈,擺酒餞行。
來興兒與廚役,早已安排卓席停當。
李銘、吳惠兩個小優彈唱。
數杯之後,坐不移時,蔡禦史起身。
夫馬坐轎,在于山門外伺候。
臨行,西門慶說起苗青之事:「乃學生相知,因诖誤在舊大巡曾公案下,行牌往揚州案候捉他。
此事情已問結了。
倘見宋公,望乞借重一言,彼此感激。
蔡禦史道:「這個不妨。
我見宋年兄說,設使就提來,放了他去就是了。
」西門慶又作揖謝了。
看官聽說:後來宋禦史往濟南去,河道中又與蔡禦史會在那舡上,公人揚州提了苗青來。
蔡禦史說道:「此系曾公手裡案外的,你管他怎的?」遂放回去了。
倒下詳去東平府,還隻把兩個舡家決不待時,安童便放了。
正是:
「心事如此如此, 天理未然未然。
」
有詩單表人情之有虧人處。
詩曰:
「公道人情兩是非, 人情公道最難為;
若依公道人情失, 順了人情公道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