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黃年兄如今還往東平胡大尹那裡赴席。
因打尊府過,敢不奉谒?容日再來取擾。
」西門慶道:「就是往胡公處,去路尚許遠。
縱二公不餓,其如從者何?學生不敢具酌,隻備一飯在此,以犒手下從者。
」于是先打發轎上攢盤。
廳上安放卓席,珍羞異品,極時之盛。
就是湯飯點心,海鮮美味,一齊上來。
西門慶将小金锺隻奉了三杯,連卓兒擡下去,管待親随家人、吏典。
少頃,兩位官人拜辭起身,向西門慶道:「生輩明日有一小柬到,奉屈賢公到我這黃年兄同僚劉老太監莊上一叙,未審肯命駕否?」西門慶道:「既蒙寵招,敢不趨命!」說畢,送出大門,上轎而去。
隻見夏提刑差人來邀。
西門慶說道:「我就去。
」一面分付備馬,走到後邊,換了衣服出來上馬。
玳安、琴童跟随,排軍喝道,打着黑扇,徑往夏提刑家來。
到廳上,叙禮,說道:「适有工部督皇木安主政和磚廠黃主政來拜,留坐了半日,去了。
不然,也來的早。
」見畢禮數,接了衣服下來。
玳安叫排軍褶了,連帶放在氈包内。
見廳上面設放兩張卓席,讓西門慶居左,其次就是西賓倪秀才。
座間因叙起來,問道:「老先生尊号?」倪秀才道:「學生賤名倪鵬,字時遠,号桂岩,見在府庠備數。
在我這東主夏老先生門下,設館教習賢郎大先生舉業,友道之間,實有多愧。
」說話間,兩個小優兒上來磕頭。
吃罷湯飯,廚役上來割道。
西門慶喚玳安,拏賞賜賞了廚役,分付:「取巾來戴,把冠帶衣服,送回家去,晚上來接罷。
」玳安應諾,吃了點心,回馬家來不題。
且說潘金蓮從打發西門慶出來,直睡到晌午纔扒起來。
甫能起來,又懶待梳頭,恐怕道後邊人說他。
月娘請他吃飯,也不吃,隻推不好。
大後晌才出房門,來到後邊。
月娘因西門慶不在,要聽薛姑子講說佛法,演頌金剛科儀。
正在明間内,安放一張經卓兒,焚下香。
薛姑子與王姑子兩個一對坐,妙趣、妙鳳兩個徒弟,立在兩邊,接念佛号。
大妗子、楊姑娘、吳月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孫雪娥和李桂姐,一個不少,都在根前,圍着他坐的,聽他演誦。
先是薛姑子道:
「蓋聞電光易滅,石火難消。
落花無還樹之期,逝水絕歸源之路。
畫堂繡閣,命盡有若長空;極品高官,祿絕猶如作夢。
黃金白玉,空為禍患之資;紅粉輕衣,總是塵勞之費。
妻孥無百載之歡,黑暗有千重之苦。
一朝枕上,命掩黃泉。
空榜楊虛假之名,黃土埋不堅之骨,田園百頃,其中被兒女争奪;绫錦千廂,死後無寸絲之分。
青春未半,而白發來侵;賀者纔聞,而吊者随至。
苦苦苦,氣化清風塵歸土!點點輪回喚不回,改頭換面無遍數。
」
「南無盡虛空遍法界, 過見未來佛法僧三寶。
」
「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 願解如來真實義!」
王姑子道:「當時釋伽牟尼佛,乃諸佛之祖,釋教之主。
如何出家?願聽演說。
」薛姑子便唱五供養:
「釋伽佛,梵王子,舍了江山雪山去。
割肉喂鷹鵲巢頂,隻修的九龍吐水混金身。
纔成南無大乘大覺釋伽尊。
」
王姑子又道:「釋伽佛,既聽演說。
當日觀音菩薩如何修行?纔有莊嚴百化身,有天道力,願聽其說。
」薛姑子又道:
「大莊嚴,妙善主,辭别皇宮香山住。
天人送供跏趺坐,隻修的五十三參變化身,纔成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
」
王姑子道:「觀音菩薩,既聽其法。
昔日有六祖禅師,傳燈佛,教化行西域,東歸不立文字。
如何苦功,願聽其詳!」薛姑子道:
「達磨師,盧六祖,九年面壁功行苦,盧芽穿膝伏龍虎,隻修的隻履折盧任往來,纔成了南無大慈大願昆盧佛。
」
王姑子道:「六祖傅燈,既聞其詳。
敢問昔日有個龐居士,舍家私送窮船歸海,以成正果。
如何說?」薛姑子道:
「龐居士善知識,放債來生濟貧苦。
驢馬夜間私相居。
隻修的抛妻棄子上法船,纔成了南無妙乘妙法伽藍耶。
」
月娘正聽到熱鬧處,隻見平安兒慌慌張張走來,說道:「巡按宋爺家,差了兩個快手,一個門子送禮來。
」月娘慌了,說道:「你爹往夏家吃酒去了,誰人打發他?」正亂着,隻見玳安兒放進氈包來,說道:「不打緊,等我拏帖兒,對爹說去。
交姐夫且讓那門子進來,管待他些酒飯兒着。
」這玳安交下氈包,拏着帖子,騎馬雲飛般走到夏提刑家,如此這般說了:「巡按宋老爺送禮來。
」西門慶看了帖子,上面寫着:鮮豬一口,金酒二尊,公紙四刀,小書一部。
下書「侍生宋喬年拜」。
連忙分付:「到家書童快拏我的官衙雙折手本回去。
門子答賞他三兩銀子,兩方手帕,擡盒的每人與他五錢。
」玳安來家,到處尋書童兒,那裡得來?急的隻遊回磨轉。
陳經濟又不在,交傅夥計陪着人吃酒。
玳安旋打後邊樓房裡讨了手帕銀子出來,又沒人封,自家在櫃上彌封停當,交傅夥計寫了大小三包。
因向平安兒道:「你就不知往那去了?」平安道:「頭裡姐夫在家時,他還在家來。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