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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家中常筵客,就請過來陪侍飲酒,俱不必細說。
不覺過了西門慶生辰,第二日早辰,就請了任醫官來看李瓶兒讨藥,又在對門看看收拾。
楊姑娘先家去了,李桂姐、吳銀兒,還沒家去。
吳月娘買了三錢銀子螃蟹,午間煮了,來往後邊院内,請大妗子、李桂姐、吳銀兒衆人,都圍着吃了一回。
隻見月娘請的劉婆子來看官哥兒,吃了茶,李瓶兒就陪他往前邊房裡去了。
劉婆子說:「哥兒驚了,住了奶。
」又留下幾服藥。
月娘與了他三錢銀子,打發去了。
孟玉樓、潘金蓮和李桂姐、吳銀兒、大姐都在花架底下,放小卓兒、鋪氈條,同抹骨牌,賭酒頑耍。
那個輸一牌,吃一大杯酒。
孫雪娥吃衆人赢了七八锺酒,又不敢久坐,坐一回又去了。
西門慶在對門房子内,看着收拾打掃,和應伯爵、崔本、甘夥計吃酒,又使小厮來家要菜兒。
慌的雪娥往廚下打發,隻拏李嬌兒頂缺。
金蓮教吳銀兒、桂姐:「你唱慶七夕俺每聽。
」當下彈着琵琶,唱商調集賢賓:
「暑纔消,大火即漸西。
鬥柄往,次宮移。
一葉梧桐飄墜,萬方秋意皆知。
暮雲軒,聒聒蟬鳴;晚風輕,點點螢飛。
天階夜涼清似水,鵲橋高挂偏宜。
金盤内種五生,瓊樓上設筵席。
」
當日衆姊妹飲酒至晚,月娘裝了盒子,相送李桂姐、吳銀兒家去了。
潘金蓮吃的大醉歸房。
因見西門慶夜間在李瓶兒房裡歇了一夜,早辰請任醫官又來看他,那惱在心裡。
知道他孩子不好,進門不想天假其便,黑影中躧了一腳狗尿。
到房中叫春梅點燈來看,大紅段子新鞋兒上,滿幫子都展污了。
登時柳眉剔豎,星眼圓睜。
叫春梅打着燈,把角門關了。
拏大棍把那狗沒高低,隻顧打,打的怪叫起來。
李瓶兒那邊使過迎春來說:「俺娘說哥兒纔吃了老劉的藥,睡着了,教五娘這邊休打狗罷。
」這潘金蓮坐着,半日不言語。
一面把那狗打了一回,開了門,放出去了,又尋起秋菊的不是來。
看着那鞋,左也惱,右也惱。
因把秋菊喚至跟前說:「論起這咱晚,這狗也該打發去了。
隻顧還放在這屋裡做甚麼?是你這奴才的野漢子?你不發他出去,教他恁遍地撒尿。
把我恁雙新鞋兒,連今日纔三四日兒,躧了恁一鞋幫子尿!知道了我來,你與我點個燈兒出來!你如何恁推聾妝啞裝憨兒?」春梅道:「我頭裡又對他說,你趁娘不來,早喂他些飯,關到後邊院子裡去罷。
他佯打耳睜的不理我,還拏眼兒瞟着我!」婦人道:「可又來,賊膽大萬殺的奴才!怎麼恁把屁股兒懶待動彈?我知道你在這屋裡成了把頭,便說你恁久慣牢頭,把這打來不作理。
」因叫他到跟前,叫春梅:「拏過燈來,教他瞧繡的我這鞋上的龌龌!我纔做的恁奴心愛的鞋兒,就教你奴才遭塌了我的!」哄得他低頭瞧,提着鞋拽巴,兜臉就是幾鞋底子。
打的秋菊嘴唇都破了,隻顧搵着搽血。
那秋菊走開一邊。
婦人罵道:「好賊奴才,你走了!」教春梅:「與我采過跪着。
取馬鞭子來,把他身上衣服與我扯了,好好教我打三十馬鞭子便罷。
但扭一扭兒,我亂打了不算!」春梅于是扯了他衣裳。
婦人教春梅把他手拴住,雨點般鞭子輪起來,打的這丫頭殺豬也似叫。
那邊官哥纔合上眼兒,又驚醒了。
又使了繡春來說:「俺娘上覆五娘,饒了秋菊,不打他罷。
隻怕諕醒了哥哥。
」那潘姥姥正〈扌歪〉在裡間屋裡炕上,聽見金蓮打的秋菊叫,一〈石古〉碌子扒起來,在旁邊勸解。
見金蓮不依,落後又見李瓶兒使過繡春來說,又走向前奪他女兒手中鞭子,說道:「姐姐,少打他兩下兒罷。
惹的那邊姐姐說,隻怕諕了哥哥。
為驢扭棍不打緊,倒沒的傷了紫荊樹。
」金蓮緊自心裡惱,又聽見他娘說了這一句,越發心中撺了把火一般。
須臾紫漒了面皮,把手隻一推,險些兒不把潘姥姥推了一交。
便道:「怪老貨!你不知道,與我過一邊坐着去!不幹你事,來勸甚麼?腌子!甚麼紫荊樹,驢扭棍,單管外合裡差!」潘姥姥道:「賊作死的短壽命!我怎的外合裡差?我來你家讨冷飯吃?教你恁頓捽我!」金蓮道:「你明日說與我來,看那老〈毛皮〉走,怕是他家不敢拏長鍋煮吃了我。
」那潘姥姥聽見女兒這等證他,走那裡邊屋裡,嗚嗚咽咽哭起來了。
由着婦人打秋菊,打勾約二三十馬鞭子,然後又蓋了十闌杆,打得皮開肉綻,纔放起來。
又把他臉和腮頰,都用尖指甲搯的稀爛。
李瓶兒在那邊,隻是雙手握着孩子耳朵腮頰痛淚,敢怒而不敢言。
不想那日西門慶在對門房子裡吃酒散了,徑往玉樓房中歇了一夜。
到次日,周守備家請吃補生日酒,不在家。
李瓶兒見官哥兒吃了劉婆子藥,不見動靜,夜間又着驚諕,一雙眼隻是往上吊吊的。
因那日薛姑子、王姑子家去,來對月娘說;向房中拏出他壓被的銀獅子一對來,要教薛姑子印造佛頂心陀羅經,趕八月十五日嶽廟裡去舍。
那薛姑子就要拏着走,被孟玉樓在旁說道:「師父,你且住。
大娘,你還使小厮叫将贲四來,替他兌兌多少分兩,就同他往經鋪裡講定個數兒來。
每一部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