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靠院,引誘人家子弟,詐騙财物。
再拿到我衙門裡來,都活打死了!」喝令:「出去罷。
」衆人得了個性命,往外飛跑走。
正是:
「敲碎玉籠飛彩鳳, 頓開金鎖走蛟龍。
」
西門慶發了衆人去,回至後房。
月娘問道:「這個是王三官兒?」西門慶道:「此是王招宣府中三公子。
前日李桂兒為他那場事,就是他。
今日賊小淫婦兒不改,又和他纏,每月三十兩銀子,教他包着。
嗔道一向隻哄着我。
不想有個底腳裡人兒,又告我說,教我昨日差幹事的拿了這幹人到衙門裡去,都夾打了。
不想這幹人又到他家裡嚷賴,指望要詐他幾兩銀子的情,隻恐衙門中要他。
他從來沒曾見官,慌了,央文嫂兒拿五十兩禮帖來,求我說人情。
我剛纔把那起人又拿了來,詐發了一頓,替他杜絕了,再不纏他去了。
人家倒運,偏生出這樣不肖子弟出來。
你家父祖何等根基,又做招宣,你又見入武學,放着那功名兒不幹,家中去着花枝般媳婦兒,自東京六黃太尉侄女兒不去理論,白日黑夜,隻跟着這夥光棍在院裡嫖弄,把他娘子頭面都拿出來使了。
今年不上二十歲年小小兒的,通不成器!」月娘道:「你不曾溺胞尿,看看自家。
乳兒老鴉笑話豬兒足,原來燈台不照自。
你自道成器的,你也吃這井裡水,無所不為,清潔了些甚麼兒?還要禁的人!」幾句說的西門慶不言語了。
正擺上飯來吃,小厮來安來報:「應二爹來了。
」西門慶分付:「請書房裡坐,我就來。
」王經連忙開了廳上書房門,伯爵進裡面暖爐炕傍椅上坐了。
良久,西門慶出來。
聲喏畢,就坐在炕上兩個說話。
伯爵道:「哥,你前日在謝二哥那裡,怎的老早就起身?」西門慶道:「第二日我還要早起衙門中,連日有勾當,又考察在迩,差人東京打聽消息。
我比你每閑人兒?」伯爵又問:「哥,連日衙門中有事沒有?」西門慶道:「事那日沒有。
」又道:「王三官兒說,哥衙門中動了,把小張閑他每五個,初八日晚夕在李桂姐屋裡,都拿的去了,隻走了老孫、祝麻子兩個,今早解到衙門裡,都打出來了。
衆人都往招宣府纏王三官去了,怎的還瞞着我不說?」西門慶道:「傻狗材,誰對你說來?你敢錯聽了,敢不是我衙門裡,敢是周守備府裡?」伯爵道:「守備府中那裡這管閑事!」西門慶道:「隻怕是躲中提人。
」伯爵道:「也不是。
今早李銘對我說,那日把他一家子諕的魂也沒了。
李桂兒至今諕的這兩日睡倒了,還沒曾起炕兒裡坐,怕又是東京下來拿人。
今早打聽,方知是提刑院動人。
」西門慶道:「我連日不進衙門,并沒知道。
李桂兒既賭個誓不接他,随他拿亂去,又害怕睡倒怎的!」伯爵見西門慶迸着臉兒待笑,說道:「哥,你是個人,連我也瞞着起來?不告我說。
今日他告我說,我就知道哥的情,怎的祝麻子、老孫走了,一個輯事衙門,有個走脫了人的?此是哥打着綿羊駒〈馬洛〉戰,使李桂兒家中害怕,知道哥的手段。
若多拿到衙門去,彼此絕了情意,多沒趣了。
事情許一不許二。
如今就是老孫、祝麻子,見哥也有幾分慚愧,此是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策。
休怪我說,哥這一着做的絕了。
這一個叫做真人不露相,露相不是真人。
若明使函了,逞了臉,就不是乖人兒了。
還是哥智謀大,見的多。
」幾句說的西門慶撲吃的笑了,說道:「我有甚麼大智謀?」伯爵道:「我猜已定還有底腳裡人兒對哥說;怎得知道這等端切的?有鬼神不測之機!」西門慶道:「傻狗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伯爵道:「哥衙門中如今不要王三官兒罷了。
」西門慶道:「誰要他做甚麼?當初幹事的打上事件,我就把王三官、祝麻子、老孫并李桂兒、秦玉芝名字多抹了。
隻來打拿幾個光棍。
」伯爵道:「他如今怎的還纏?」西門慶道:「我寔和你說罷。
他指稱吓詐他幾兩銀子,不想剛纔親上門來拜見,與我磕了頭,陪了不是。
我還差人把那幾個光棍拿了,要枷号,他衆人再三哀告,說不敢上門纏他了。
王三官一口一聲稱呼我是老伯,拿了五十兩禮帖兒,我不受他的。
他到明日,還要請我家中知謝我去。
」伯爵我驚道:「真個他來大哥陪不是來了?」西門慶道:「我莫不哄你?」因喚王經:「拿王三官拜帖兒,與應二爹瞧!」那王經向房子裡取出拜帖,上面寫着:晚生王寀頓首百拜。
伯爵見了,口中隻是極口稱贊:「哥的所算神妙不測!」西門慶分付伯爵:「你若看見他每,隻說我不知道。
」伯爵道:「我曉得。
機不可洩,我怎肯和他說。
」坐了一回吃了茶,伯爵道:「哥,我去罷。
隻怕一時老孫和祝麻子摸将來,隻說我沒到這裡。
」西門慶道:「他就來,我也不出來見他,隻答應不在家。
」一面叫将門上人來,都分付了:「但是他二人,隻答應不在。
」西門慶從此不與李桂姐上門走動,家中擺酒,也不叫李銘唱曲,就疎淡了。
正是:
「昨夜浣花溪上雨, 綠楊芳草為何人?」
有詩為證:
「誰道天台訪玉真, 三山不見海沉沉;
侯門一入深如海, 從此蕭郎是路人。
」
畢竟未知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