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
門慶到金蓮房看了帖子,交付與答應的收着:「明日到衙門中禀我。
」一面又令陳經濟發初三日請人帖兒,瞞着春梅,又使琴童兒送了一兩銀子并一盒點心,到韓道國家,對着他說:「是與申二姐的,教他休惱。
」那王六兒笑嘻嘻接了,說:「他不敢惱,多上覆爹娘,沖撞他春梅姑娘。
」俱不在言表。
至晚,月娘來家,穿着銀鼠皮襖,遍地金襖兒,錦藍裙,坐大轎,打着兩個燈籠,到家先拜見大妗子,衆人然後相見。
西門慶正在上房吃酒,道了萬福。
當下告訴:「夏大人娘子見了我去,好不喜歡。
多謝重禮。
今日也有許多親鄰堂客。
原來夏大人有書來了,也有與你的書,明日送來與你。
也隻在這初六七起身,顧車搬取家小上京去也。
」說了又說:「好歹教贲四送他家到京,就回來。
贲四的那孩子長兒,今日與我磕頭,好不出跳了好個身段兒!嗔道他傍邊捧着,把眼隻顧偷瞧我。
我也忘了!他倒是夏大人娘子叫他改換了名字,叫做瑞雲:『過來與你西門奶奶磕頭。
』他纔放下茶托兒,與我磕了四個頭,我與了他兩枝金花兒。
如今夏大人娘子好不喜歡,擡舉他,也不把他當房裡人,隻做親兒女一般看他。
」西門慶道:「還是這孩子有福,若是别人家手裡,怎麼容得?不罵奴才,少椒末兒,又肯擡舉他?」被月娘瞅了一眼,說道:「碜說嘴的貨,是我罵了你心愛的小姐兒!」那西門慶笑了,說道:「他借了贲四押家小去,我線鋪子教誰看?」月娘道:「關兩日也罷了。
」西門慶道:「關兩日阻了買賣。
近年節,紬絹絨線正快,如何關閉了鋪子?到明日等再處。
」說畢,月娘進裡間脫衣裳摘頭,走到那邊房内,和大妗子坐的,家中大小都來參見磕頭。
是日,西門慶在後邊雪娥房中歇了一夜,早往衙門中去了。
隻見何九走來問玳安讨信,與了玳安一兩銀子。
玳安如此這般:「昨日爹來家,就替你說了。
今日到衙門中,就開出你兄弟來放了。
你往衙門首伺侯。
」這何九聽言,滿心歡喜,一直走衙門前去了。
西門慶到衙門裡坐廳,提出強盜來,每人又是一夾二十順腿。
把何十開出來放了,另拿了弘化寺一名和尚頂缺,說強盜曾在他寺内宿了一夜。
世上有如此不公事,正是:
「張公吃酒李公醉, 桑樹上脫枝柳樹上報。
」
有詩為證:
「宋朝氣運已将終, 執掌提刑或不公;
畢竟難逃天地眼, 那堪激濁與揚清。
」
那日,西門慶家中叫了四個唱的,吳銀兒、鄭愛月兒、洪四兒、齊香兒日頭向午就來了,都拿着衣裳包兒,齊到月娘房内,與月娘大妗子衆人磕了頭。
月娘在上房擺茶與他們吃了。
正彈着樂器,唱曲兒,與大妗子、月娘衆人聽。
忽見西門慶從衙門中來家,進房來,四個唱的都放了樂器,笑嘻嘻向前,一齊與西門慶插燭也磕了頭。
坐下,月娘便問:「你怎的衙門中這咱纔來?」西門慶告訴:「今日問理好幾樁事情。
」因望着金蓮說:「昨日王媽媽來說何九那兄弟,今日我已開除來放了。
那兩名強盜還攀扯他,教我每人打了二十,夾了一夾,拿了門外寺裡一個和尚頂缺,明日做文書送過東平府去。
又是一起奸情事,丈母養女婿的。
那女婿年小不上三十多歲,名喚宋得,原與這家是養老不歸宗女婿。
落後親丈母死了,娶了個後丈母周氏。
不上一年,把丈人死了。
這周氏年小,守不得。
就與他這女婿,常時言笑自若,漸漸在家嚷的人知道,住不牢。
一日道他與丈母往鄉裡娘家去,周氏便向宋得說:『你我本沒事,枉躭其名。
今日在此山野空地,咱兩個成其夫妻罷!』這宋得就把周氏奸了。
說一度以後,娘家回還,道通奸不絕。
後因為責使女,被使女傳于兩鄰,纔首告官。
今日取了供招,都一日送過去了。
這一到東平府,奸妻之母,系缌麻之親,兩個都是絞罪!」潘金蓮道:「要着我,把學舌的奴才打的爛糟糟的。
問了他死罪也不多!你穿着青衣抱黑柱,一句話就把主子弄了!」西門慶道:「也吃我把奴才拶了幾拶子好的,為你這奴才,一時小節不完,喪了兩個人性命!」月娘道:「大不正,則小不敬。
母狗不掉尾,公狗不上身!大凡還是女婦人心邪,若是那正氣的,誰敢犯邊?」連四個唱的都笑道:「娘說的是。
就是俺裡邊唱的,接了孤老的朋友,還使不的,休說外頭人家。
」說畢,擺飯與西門慶吃了。
忽聽前廳鼓樂響,荊都監老爹來了。
西門慶連忙冠帶出迎,接至廳上叙禮,謝其厚賜,分賓主坐下。
茶罷,如此這般告說:「宋巡按收了說帖,已向慨許。
執事恭喜,必然在迩。
」荊都監聽了,又轉身下坐作揖緻謝:「老翁費心,提攜之力,銘刻難忘。
」西門慶又說起:「周老總兵,生亦薦言一二,宋公必有主意。
」談話間,忽報劉、薛二内相公公到,鼓樂迎接進來。
西門慶階降禮相讓入廳,兩個叙禮。
二位内相皆穿青螺絨蟒衣,寶石縧環,正中間坐下。
次後周守禦到了,一處叙話。
荊都監又問周守禦說:「四泉厚情,昨日宋公在尊府擺酒,與侯公送行。
曾稱頌公之厚情,宋公已留神于中,高轉在即。
」周守禦亦欠身緻謝不盡。
落後張團練、何千戶、王三官、範千戶、吳大舅、喬大戶陸續都到了。
喬大戶冠帶青衣,四個伴當跟随。
進門見畢諸公,與西門慶大椅上四拜。
階人問其恭喜之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