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雖未有十全, 處事規模要放寬,
好事但看君子語, 是非休聽小人言;
但看世俗如幻戲, 也畏人心似隔山,
寄與知音女娘道, 莫将苦處認為甜。
」
話說潘金蓮自從春梅出去,房中納悶不題。
單表陳經濟次日早飯時出去,假作讨帳,騎頭口到于薛嫂兒家。
薛嫂兒正在屋裡,一面讓進來坐。
經濟拴了頭口,進房坐下,點茶吃了。
春梅在裡間屋裡,不出來。
薛嫂故意問:「姐夫來有何話說?」經濟道:「我往前街讨帳,竟到這裡。
昨晚小大姐出來了,在你這裡?」薛嫂道:「是在我這裡,還未上主兒哩。
」經濟道:「在這裡,我要見他,和他說句話兒。
」薛嫂故作喬張緻,說:「好姐夫,昨日你家丈母好不分付我。
因為你們通同作弊,弄出醜事來,纔被他打發出門。
教我防範你們,休要與他會面說話。
你還不趁早去哩,隻怕他一時使将小厮來看見,到家學了,又是一場兒,倒沒的弄的我也上不的門。
」那經濟便笑嘻嘻袖中拏出一兩銀子來:「權作一茶,你且收了,改日還謝你。
」那薛嫂見錢眼開,說道:「好姐夫,自恁沒錢使,将來謝我?隻是我去年臘月,在你鋪子當了人家兩付扣花枕頂,将有一年來,本利該八錢銀子,你讨與我罷。
」經濟道:「這個不打緊,明日就尋與你。
」這薛嫂兒一面請經濟裡間房裡去與春梅厮見,一面叫他媳婦金大姐定菜兒:「我去買茶食點心。
」又打了一壺酒,并肉鲊之類,教他二人吃。
這春梅看見經濟,說道:「姐夫,你好人兒,就是個弄人的劊子手,把俺娘兒兩個,弄的上不上,下不下,出醜惹人嫌到這步田地!」經濟道:「我的姐姐,你既出了他家門,我在他家也不九了。
妻兒趙迎春,各自尋投奔。
你教薛媽替你尋個好人家去罷。
我腌韮已是入不的畦了!我往東京俺父親那裡去,計較了回來,把他家女兒休了,隻要我家寄放的箱子。
」說畢,不一時,薛嫂買将茶食酒菜來,放炕卓兒擺了。
兩個做一處飲酒叙話。
薛嫂也陪他吃了兩盞,一遞一句,說了回月娘心狠:「宅裡恁個出色姐兒出來,通不與一件兒衣服簪環!就是往人家上主兒去,裝門面也不好看。
還要舊時原價,就是清水,這碗裡傾倒那碗内,也抛撒些兒!原來這等央腦風!臨時出門,倒虧了小玉丫頭做了個分上,教他娘拏了兩件衣服與他。
不是,往人家相去,拏甚麼做上蓋?」比及吃得酒濃時,薛嫂教他媳婦金大姐,抱孩子躲去人家坐的。
教他兩個在裡間自在坐個房兒。
正是:
「雲淡淡天邊鸾鳳, 水沉沉波底鴛鴦;
寫成今世不休書, 結下來生歡喜帶」
兩個幹訖一度,作别。
比時難割難舍。
薛嫂恐怕月娘使人來瞧,連忙撺掇經濟出港,騎上頭口來家遲不上兩日,經濟又稍了兩方銷金汗巾,兩雙膝褲與春梅,又尋枕頂出來與薛嫂兒。
拏銀子打酒,在薛嫂兒房内,正和春梅吃酒。
不想月娘使了來安小厮來,來催薛嫂兒:「怎的還不上主兒?」看見頭口栓在門首,來安兒到家學了舌,說:「姐夫也在那裡來。
」這月娘聽了,心中大怒。
使人一替兩替,叫了薛嫂兒去,盡力數說了一頓:「你領了奴才去,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後日,隻顧不上緊替我打發,好窩藏着養漢,掙錢兒與你家使。
若是你不打發,把丫頭還與我領了來,我另教馮媽媽子賣,你再休上我門來!」這薛嫂兒聽了,到底還是媒人的嘴,恨不的生出七八個口來,說道:「天麼!天麼!你老人家怪我差了,我趕着增福神着棍打,你老人家照顧我,怎不打發?昨日也領着走了兩三個主兒,都出不上。
你老人家要十六兩原價,俺媒人家那裡有這些銀子賠上?」月娘道:「小厮說陳家種子,今日在你家和丫頭吃酒來?」薛嫂慌道:「耶嚛耶嚛!又是一場兒!還是去年臘月,當了人家兩付枕頂,在咱家獅子街鋪内,銀子收了,今日姐夫送枕頭與我,我讓他吃茶,他不吃,忙忙就上頭口來了。
幾時進屋裡吃酒來?原來咱家這大官兒,恁快搗謊駕舌!」月娘吃他一篇說的不言語了。
說道:「我隻怕一時被那種子設念随邪,差了念頭。
」薛嫂道:「我是三歲小孩兒,豈可恁些事兒不知道?你那等分付了我,我長吃好,短吃好!他在那裡,也沒得久停久坐,與了我枕頭,茶也沒吃就來了。
幾曾見咱家小大姐見面兒來?萬物也要個真實,你老人家就數落我起來!既是如此,如今守備周爺府中,要他圖生長,隻出十二兩銀子。
看他若添到十三兩上,我兌了銀子來罷!說起來,守備老爺,前者在咱家酒席上,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