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我的哥哥乖乖兒,你休哭了!」向衆人說:「這孩子倒相我養的,依我說話。
教他休哭,他就不哭了!」那些人就呆了。
如意兒說:「姐夫,你說的好妙話兒,越發叫起兒來了,看我進房裡說不說!」這陳經濟趕上,踢了奶子兩腳,戲罵道:「怪賊邋遢,你說不是?我且踢個響屁兒着。
」那奶子抱孩子走到後邊,如此這般,向月娘哭說經濟對衆人将哥兒這般言話發出來。
這月娘不聽便罷,聽了此言,正在鏡台邊梳着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往前一撞,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但見:
「荊山玉損,可惜西門慶正室夫妻,寶鑒花殘,枉費九十日東京匹配!花容淹淡,猶如西園芍藥倚朱欄;檀口無言,一似南海觀音來入定。
小園昨日春風急,吹折江梅就地托。
」
慌了小玉,叫将家中大小,扶起月娘來炕上坐的。
孫雪娥跳上炕,獗救了半日,舀姜湯灌下去,半日蘇醒過來。
月娘氣堵心胸,隻是哽咽,哭不出聲來。
奶子如意兒,對孟玉樓、孫雪娥說經濟對腳人将哥兒戲言之事,說了一遍:「我好意說他,又趕着我踢了兩腳。
把我也氣的發昏在這裡!」雪娥扶着月娘,待的衆人散去,悄悄在房中對月娘說:「娘也不消生氣。
氣的你有些好歹,越發不好了!這小厮因賣了春梅,不得與潘家那淫婦弄手腳,纔發出話來。
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大姐已是嫁出女,如同賣出田一般,咱顧不的他這許多。
常言:『養蝦蟆得水蠱兒病。
』隻顧教那小厮在家裡做甚麼?明日哄賺進後邊,老實打與他一頓,實時趕了離門,教他家去。
然後叫将王媽媽子;來是是非人,去時是非者,把那淫婦教他領了去,變賣嫁人。
如同狗屎臭尿,掠将出去,一天事都沒了!平空留着他在屋裡做甚麼?到明日沒的把咱們也扯下水去了!」月娘道:「你說的也是。
」當下計議已定了。
到次日飯時已後,月娘埋伏下丫鬟媳婦七八個人,各拏短棍棒槌,使小厮來安兒诓進陳經濟來後邊,隻推說話,把儀門關了,教他當面跪着,問他:「你知罪麼?」那陳經濟也不跪,還似每常臉兒高揚。
月娘便道,有長詞為證:
「起初時,月娘不觸犯,龐兒變了。
次則陳經濟耐搶白,臉而揚着,不消你枉話兒絮叨叨,須和你讨個分曉。
月娘道:「此是你丈人深宅院,又不是麗春院,莺燕巢,你如何把他婦女厮調?他是你丈人愛妾,寡居守孝。
你因何把他戲嘲?也有那沒廉恥斜皮,把你刮剌上了。
自古母狗不掉尾,公狗不跳槽。
都是些污家門罪犯難饒!」陳經濟道:「閃出夥縛鐘馗母妖,你做成這慣打奸夫的圈套。
我臀尖難禁這頓拷,梅香休鬧,大娘休焦,險些不大棍無情打折我腰。
」月娘道:「賊才料,你還敢嘴兒挑!常言:『冰厚三不是一日惱。
最恨無端難恕饒!』虧你呵,再倘着筒兒滿棒剪稻!你再敢不敢,我把你這短命王鸾兒割了,教你直孤到老!」
當下月娘率領雪娥,并來興兒媳婦、來昭妻一丈青、中秋兒、小玉、繡春衆婦人,七手八腳,按下地下,拏棒槌短棍,打了一頓。
西門大姐走過一邊,也不來救。
打的這小夥兒急了,把褲子脫了,露出那直堅一條棍來,諕的衆婦女看見,都丢下棍棒亂跑了。
月娘又是那惱,又是那羞,口裡罵道:「好個沒根基的王八羔子!」經濟口中不言,心中暗道:「若不是我這個好法兒,怎得脫身?」于是扒起來,一手兜着褲子,往前走了。
月娘随令小厮跟随,教他算帳,交與傅夥計。
經濟自然也知立不住,一面收拾衣服鋪蓋,也不作辭,使性兒一直出離西門慶家,徑往他母舅張團練住的他舊房子内住去了。
正是:
「自古感恩并積恨, 萬年千載不成塵。
」
潘金蓮在房中,聽見打了經濟,趕離出門去了。
越發憂上加憂,悶上加悶。
一日,月娘聽信雪娥之言,使玳安去叫王婆子來。
那王婆自從他兒子王潮兒,跟淮上客人,拐了起車的一百兩銀子來家,得其發迹,也不賣茶了。
買了兩個驢兒,安了盤磨,一張羅櫃,開起磨房來。
聽見西門慶宅裡叫他,連忙穿衣就走。
到路上問玳安說:「我的哥哥,幾時沒見你,又早籠起頭去了。
有了媳婦兒不曾?」玳安道:「還不曾有哩。
」王婆子道:「你爹沒了,你家誰人請我?做甚麼?莫不是你五娘養了兒子了,請我去抱腰?」玳安道:「俺五娘倒沒養兒子,倒養了女婿!俺大娘請你老人家領他出來嫁人。
」王婆子道:「天麼,天麼,你看麼!我說這淫婦,死了你爹,原守不住。
隻當狗改不了吃屎,就弄碜兒來了。
就是你家大姐那女婿子?他姓甚麼?」他姓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