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回頭看時,原來是太陰星君,後帶着姮娥仙子,降彩雲到于當面。
慌得行者收了鐵棒,躬身施禮道:“老太陰,那裡來的?老孫失回避了。
”太陰道:“與你對敵的這個妖邪,是我廣寒宮搗玄霜仙藥之玉兔也。
他私自偷開玉關金鎖走出宮來,經今一載。
我算他目下有傷命之災,特來救他性命,望大聖看老身饒他罷。
”行者喏喏連聲,隻道:“不敢,不敢!怪道他會使搗藥杵!原來是個玉兔兒!老太陰不知,他攝藏了天竺國王之公主,卻又假合真形,欲破我聖僧師父之元陽。
其情其罪,其實何甘!怎麼便可輕恕饒他?”太陰道:“你亦不知。
那國王之公主,也不是凡人,原是蟾宮中之素娥。
十八年前,他曾把玉兔兒打了一掌,卻就思凡下界。
一靈之光,遂投胎于國王正宮皇後之腹,當時得以降生。
這玉兔兒懷那一掌之仇,故于舊年走出廣寒,抛素娥于荒野。
但隻是不該欲配唐僧,此罪真不可逭。
幸汝留心,識破真假,卻也未曾傷損你師。
萬望看我面上,恕他之罪,我收他去也。
”行者笑道:“既有這些因果,老孫也不敢抗違。
但隻是你收了玉兔兒,恐那國王不信,敢煩太陰君同衆仙妹将玉兔兒拿到那廂,對國王明證明證。
一則顯老孫之手段,二來說那素娥下降之因由,然後着那國王取素娥公主之身,以見顯報之意也。
”太陰君信其言,用手指定妖邪,喝道:“那孽畜還不歸正同來!”玉兔兒打個滾,現了原身。
真個是——
缺唇尖齒,長耳稀須。
團身一塊毛如玉,展足千山蹄若飛。
直鼻垂酥,果賽霜華填粉膩;雙睛紅映,猶欺雪上點胭脂。
伏在地,白穰穰一堆素練;伸開腰,白铎铎一架銀絲。
幾番家吸殘清露瑤天曉,搗藥長生玉杵奇。
那大聖見了不勝欣喜,踏雲光向前引導,那太陰君領着衆姮娥仙子,帶着玉兔兒,徑轉天竺國界。
此時正黃昏,看看月上,到城邊,聞得谯樓上擂鼓。
那國王與唐僧尚在殿内,八戒沙僧與多官都在階前,方議退朝,隻見正南上一片彩霞,光明如晝。
衆擡頭看處,又聞得孫大聖厲聲高叫道:“天竺陛下,請出你那皇後嫔妃看者。
這寶幢下乃月宮太陰星君,兩邊的仙妹是月裡嫦娥。
這個玉兔兒卻是你家的假公主,今現真相也。
”那國王急召皇後嫔妃與宮娥彩女等衆,朝天禮拜,他和唐僧及多官亦俱望空拜謝。
滿城中各家各戶,也無一人不設香案,叩頭念佛。
正此觀看處,豬八戒動了欲心,忍不住跳在空中,把霓裳仙子抱住道:“姐姐,我與你是舊相識,我和你耍子兒去也。
”行者上前揪着八戒,打了兩掌罵道:“你這個村潑呆子!此是什麼去處,敢動淫心!”八戒道:“拉閑散悶耍子而已!”那太陰君令轉仙幢,與衆嫦娥收回玉兔,徑上月宮而去。
行者把八戒揪落塵埃。
這國王在殿上謝了行者,又問前因道:“多感神僧大法力捉了假公主,朕之真公主,卻在何處所也?”行者道:“你那真公主也不是凡胎,就是月宮裡素娥仙子。
因十八年前,他将玉兔兒打了一掌,就思凡下界,投胎在你正宮腹内,生下身來。
那玉兔兒懷恨前仇,所以于舊年間偷開玉關金鎖走下來,把素娥攝抛荒野,他卻變形哄你。
這段因果,是太陰君親口才與我說的。
今日既去其假者,明日請禦駕去尋其真者。
”國王聞說,又心意慚惶,止不住腮邊流淚道:“孩兒!我自幼登基,雖城門也不曾出去,卻教我那裡去尋你也!”行者笑道:“不須煩惱,你公主現在給孤布金寺裡裝風。
今且各散,到天明我還你個真公主便是。
”衆官又拜伏奏道:“我王且心寬,這幾位神僧,乃騰雲駕霧之神佛,必知未來過去之因由。
明日即煩神僧四衆同去一尋,便知端的。
”國王依言,即請至留春亭擺齋安歇。
此時已近二更,正是那——
銅壺滴漏月華明,金铎叮當風送聲。
杜宇正啼春去半,落花無路近三更。
禦園寂寞秋千影,碧落空浮銀漢橫。
三市六街無客走,一天星鬥夜光晴。
當夜各寝不題。
這一夜,國王退了妖氣,陡長精神,至五更三點複出臨朝。
朝畢,命請唐僧四衆議尋公主。
長老随至,朝上行禮。
大聖三人,一同打個問訊。
國王欠身道:“昨所雲公主孩兒,敢煩神僧為一尋救。
”長老道:“貧僧前日自東來,行至天晚,見一座給孤布金寺,特進求宿,幸那寺僧相待。
當晚齋罷,步月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