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且不必說他。
那頭親事原是家兄配錯的,我的侄女兒的罪已經受夠了,如今又招我來。
”正說着,隻見薛蝌進來說道:“我打聽錦衣府趙堂官必要照禦史參的辦去,隻怕大老爺和珍大爺吃不住。
”衆人都道:“二老爺,還得是你出去求求王爺,怎麼挽回挽回才好。
不然這兩家就完了。
”賈政答應緻謝,衆人都散。
那時天已點燈時候,賈政進去請賈母的安,見賈母略略好些。
回到自己房中,埋怨賈琏夫婦不知好歹,如今鬧出放賬取利的事情,大家不好。
方見鳳姐所為,心裡很不受用。
鳳姐現在病重,知他所有什物盡被抄搶一光,心内郁結,一時未便埋怨,暫且隐忍不言。
一夜無話。
次早賈政進内謝恩,并到北靜王府西平王府兩處叩謝,求兩位王爺照應他哥哥侄兒。
兩位應許。
賈政又在同寅相好處托情。
且說賈琏打聽得父兄之事不很妥,無法可施,隻得回到家中。
平兒守着鳳姐哭泣,秋桐在耳房中抱怨鳳姐。
賈琏走近旁邊,見鳳姐奄奄一息,就有多少怨言,一時也說不出來。
平兒哭道:“如今事已如此,東西已去不能複來。
奶奶這樣,還得再請個大夫調治調治才好。
”賈琏啐道:“我的性命還不保,我還管他麼!”鳳姐聽見,睜眼一瞧,雖不言語,那眼淚流個不盡,見賈琏出去,便與平兒道:“你别不達事務了,到了這樣田地,你還顧我做什麼。
我巴不得今兒就死才好。
隻要你能夠眼裡有我,我死之後,你扶養大了巧姐兒,我在陰司裡也感激你的。
”平兒聽了,放聲大哭。
鳳姐道:“你也是聰明人。
他們雖沒有來說我,他必抱怨我。
雖說事是外頭鬧的,我若不貪财,如今也沒有我的事,不但是枉費心計,掙了一輩子的強,如今落在人後頭。
我隻恨用人不當,恍惚聽得那邊珍大爺的事說是強占良民妻子為妾,不從逼死,有個姓張的在裡頭,你想想還有誰,若是這件事審出來,咱們二爺是脫不了的,我那時怎樣見人。
我要即時就死,又耽不起吞金服毒的。
你到還要請大夫,可不是你為顧我反倒害了我了麼。
”平兒愈聽愈慘,想來實在難處,恐鳳姐自尋短見,隻得緊緊守着。
幸賈母不知底細,因近日身子好些,又見賈政無事,寶玉寶钗在旁天天不離左右,略覺放心。
素來最疼鳳姐,便叫鴛鴦“将我體己東西拿些給鳳丫頭,再拿些銀錢交給平兒,好好的伏侍好了鳳丫頭,我再慢慢的分派。
”又命王夫人照看了邢夫人。
又加了甯國府第入官,所有财産房地等并家奴等俱造冊收盡,這裡賈母命人将車接了尤氏婆媳等過來。
可憐赫赫甯府隻剩得他們婆媳兩個并佩鳳偕鸾二人,連一個下人沒有。
賈母指出房子一所居住,就在惜春所住的間壁。
又派了婆子四人丫頭兩個伏侍。
一應飯食起居在大廚房内分送,衣裙什物又是賈母送去,零星需用亦在帳房内開銷,俱照榮府每人月例之數。
那賈赦賈珍賈蓉在錦衣府使用,帳房内實在無項可支。
如今鳳姐一無所有,賈琏況又多債務滿身,賈政不知家務,隻說已經托人,自有照應。
賈琏無計可施,想到那親戚裡頭薛姨媽家已敗,王子騰已死,餘者親戚雖有,俱是不能照應,隻得暗暗差人下屯将地畝暫賣了數千金作為監中使費。
賈琏如此一行,那些家奴見主家勢敗,也便趁此弄鬼,并将東莊租稅也就指名借用些。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賈母見祖宗世職革去,現在子孫在監質審,邢夫人尤氏等日夜啼哭,鳳姐病在垂危,雖有寶玉寶钗在側,隻可解勸,不能分憂,所以日夜不甯,思前想後,眼淚不幹。
一日傍晚,叫寶玉回去,自己紥掙坐起,叫鴛鴦等各處佛堂上香,又命自己院内焚起鬥香,用拐拄着出到院中。
琥珀知是老太太拜佛,鋪下大紅短氈拜墊。
賈母上香跪下磕了好些頭,念了一回佛,含淚祝告天地道:“皇天菩薩在上,我賈門史氏,虔誠禱告,求菩薩慈悲。
我賈門數世以來,不敢行兇霸道。
我幫夫助子,雖不能為善,亦不敢作惡。
必是後輩兒孫驕侈暴佚,暴殄天物,以緻合府抄檢。
現在兒孫監禁,自然兇多吉少,皆由我一人罪孽,不教兒孫,所以至此。
我今即求皇天保佑:在監逢兇化吉,有病的早早安身。
總有合家罪孽,情願一人承當,隻求饒恕兒孫。
若皇天見憐,念我虔誠,早早賜我一死,寬免兒孫之罪。
”默默說到此,不禁傷心,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
鴛鴦珍珠一面解勸,一面扶進房去。
隻見王夫人帶了寶玉寶钗過來請晚安,見賈母悲傷,三人也大哭起來。
寶钗更有一層苦楚:想哥哥也在外監,将來要處決,不知可減緩否;翁姑雖然無事,眼見家業蕭條;寶玉依然瘋傻,毫無志氣。
想到後來終身,更比賈母王夫人哭得更痛。
寶玉見寶钗如此大恸,他亦有一番悲戚。
想的是老太太年老不得安,老爺太太見此光景不免悲傷,衆姐妹風流雲散,一日少似一日。
追想在園中吟詩起社,何等熱鬧,自從林妹妹一死,我郁悶到今,又有寶姐姐過來,未便時常悲切。
見他憂兄思母,日夜難得笑容,今見他悲哀欲絕,心裡更加不忍,竟嚎啕大哭。
鴛鴦、彩雲、莺兒、襲人見他們如此,也各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