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兵備旋行牌提了犯人上去從新問理,把孫文相父子兩個都開出來,隻認了十兩燒埋錢。
”
伯爵道:“造化他了。
他就點着燈兒,那裡尋這人情去!你不受他的,幹不受他的。
雖然你不稀罕,留送錢大人也好。
别要饒了他,教他好歹擺一席大酒,裡邊請俺們坐一坐。
你不說,等我和他說。
饒了他小舅一個死罪,當别的小可事兒!”
這裡說話不題。
且說月娘在上房,隻見孟玉樓走來,說他兄弟孟銳:“不久又起身往川廣販雜貨去。
今來辭辭他爹,在我屋裡坐着哩。
他在那裡?姐姐使個小厮對他說聲兒。
”
月娘道:“他在花園書房和應二坐着哩。
又說請他爹哩,頭裡潘六姐到請的好!喬通送帖兒來,等着讨個話兒,到明日咱們好去不去。
我便把喬通留下,打發吃茶,長等短等不見來,熬的喬通也去了。
半日,隻見他從前邊走将來,教我問他:‘你對他說了不曾?’他沒的話回,隻哕了一聲:‘我就忘了。
’帖子還袖在袖子裡。
原來是恁個沒尾巴行貨子!不知前頭幹甚麼營生,那半日才進來,恰好還不曾說。
吃我讧了兩句,往前去了。
”
少頃,來安進來,月娘使他請西門慶,說孟二舅來了。
西門慶便起身,留伯爵:“你休去了,我就來。
”
走到後邊,月娘先把喬家送帖來請說了。
西門慶說:“那日隻你一人去罷。
熱孝在身,莫不一家子都出來!”
月娘說:“他孟二舅來辭辭你,一兩日就起身往川廣去。
在三姐屋裡坐着哩。
”
又問:“頭裡你要那封銀子與誰?”
西門慶道:“應二哥房裡春花兒,昨晚生了個兒子,問我借幾兩銀子使。
告我說,他第二個女兒又大,愁的要不的。
”
月娘道:“好,好。
他恁大年紀,也才見這個孩子,應二嫂不知怎的喜歡哩!到明日,咱也少不的送些粥米兒與他。
”
西門慶道:“這個不消說。
到滿月,不要饒花子,奈何他好歹發帖兒,請你們往他家走走去,就瞧瞧春花兒怎麼模樣。
”
月娘笑道:“左右和你家一般樣兒,也有鼻兒也有眼兒,莫不差别些兒!”
一面使來安請孟二舅來。
不一時,孟玉樓同他兄弟來拜見。
叙禮已畢,西門慶陪他叙了回話,讓至前邊書房内與伯爵相見。
吩咐小厮看菜兒,放桌兒篩酒上來,三人飲酒。
西門慶教再取雙鐘箸:“對門請溫師父陪你二舅坐。
”
來安不一時回說:“溫師父不在,望倪師父去了。
”
西門慶說:“請你姐夫來坐坐。
”
良久,陳敬濟來,與二舅見了禮,打橫坐下。
西門慶問:“二舅幾時起身,去多少時?”
孟銳道:“出月初二日準起身。
定不的年歲,還到荊州買紙,川廣販香蠟,着緊一二年也不止。
販畢貨就來家了。
此去從河南、陝西、漢州去,回來打水路從峽江、荊州那條路來,往回七八千裡地。
”
伯爵問:“二舅貴庚多少?”
孟銳道:“在下虛度二十六歲。
”
伯爵道:“虧你年小小的,曉的這許多江湖道路,似俺們虛老了,隻在家裡坐着。
”
須臾添換上來,杯盤羅列,孟二舅吃至日西時分,告辭去了。
西門慶送了回來,還和伯爵吃了一回。
隻見買了兩座庫來,西門慶委付陳敬濟裝庫。
問月娘尋出李瓶兒兩套錦衣,攪金銀錢紙裝在庫内。
因向伯爵說:“今日是他六七,不念經,燒座庫兒。
”
伯爵道:“好快光陰,嫂子又早沒了個半月了。
”
西門慶道:“這出月初五日是他斷七,少不的替他念個經兒。
”
伯爵道:“這遭哥念佛經罷了。
”
西門慶道:“大房下說,他在時,因生小兒,許了些《血盆經忏》許下家中走的兩個女僧做首座,請幾衆尼僧,替他禮拜幾卷忏兒罷了。
”
說畢,伯爵見天晚,說道:“我去罷。
隻怕你與嫂子燒紙。
”
又深深打恭說:“蒙哥厚情,死生難忘!”
西門慶道:“難忘不難忘,我兒,你休推夢裡睡哩!你衆娘到滿月那日,買禮都要去哩。
”
伯爵道:“又買禮做甚?我就頭着地,好歹請衆嫂子到寒家光降光降。
”
西門慶道:“到那日,好歹把春花兒那奴才收拾起來,牽了來我瞧瞧。
”
伯爵道:“你春姨他說來,有了兒子,不用着你了。
”
西門慶道:“不要慌,我見了那奴才和他答話。
”
伯爵笑的去了。
西門慶令小厮收了家夥,走到李瓶兒房裡。
陳敬濟和玳安已把庫裝封停當。
那日玉皇廟、永福寺、報恩寺都送疏來。
西門慶看着迎春擺設羹飯完備,下出匾食來,點上香燭,使繡春請了吳月娘衆人來。
西門慶與李瓶兒燒了紙,擡出庫去,教敬濟看着,大門首焚化。
正是:芳魂料不随灰死,再結來生未了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