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下被褥高枕,安頓他在明間炕上坐的。
房中收拾幹淨,焚下香。
不一時,何千戶來到,陳敬濟請他到于後邊卧房,看見西門慶坐在病榻上,說道:“長官,我不敢作揖。
”
因問:“貴恙覺好些?”
西門慶告訴:“上邊火倒退下了,隻是下邊腫毒,當不的。
”
何千戶道:“此系便毒。
我學生有一相識,在東昌府探親,昨日新到舍下,乃是山西汾州人氏,姓劉号桔齋,年半百,極看的好瘡毒。
我就使人請他來看看長官貴恙。
”
西門慶道:“多承長官費心,我這裡就差人請去。
”
何千戶吃畢茶,說道:“長官,你耐煩保重。
衙門中事,我每日委答應的遞事件與你,不消挂意。
”
西門慶舉手道:“隻是有勞長官了。
”
作辭出門。
西門慶這裡随即差玳安拿貼兒,同何家人請了這劉桔齋來。
看了脈,并不便處,連忙上了藥,又封一貼煎藥來。
西門慶答賀了一匹杭州絹,一兩銀子。
吃了他頭一盞藥,還不見動靜。
那日不想鄭月兒送了一盒鴿子雛兒,一盒果餅頂皮酥,坐轎子來看。
進門與西門慶磕頭,說道:“不知道爹不好,桂姐和銀姐好人兒,不對我說聲兒,兩個就先來了。
看的爹遲了,休怪。
”
西門慶道:“不遲,又起動你費心,又買禮來。
”
愛月兒笑道:“甚麼大禮,惶恐。
”
因說:“爹清減的恁樣的,每日飲馔也用些兒?”
月娘道:“用的倒好了,吃不多兒。
今日早辰,隻吃了些粥湯兒,剛才太醫看了去了。
”
愛月兒道:“娘,你分付姐把鴿子雛兒頓爛一個兒來,等我勸爹進些粥兒。
你老人家不吃,恁偌大身量,一家子金山也似靠着你,卻怎麼樣兒的。
”
月娘道:“他隻害心口内攔着,吃不下去。
”
愛月兒道:“爹,你依我說,把這飲撰兒就懶待吃,須也強吃些兒,怕怎的?人無根本,水食為命。
終須用些兒。
不然,越發淘渌的身子空虛了。
”
不一時,頓爛了鴿子雛兒,小玉拿粥上來,十香甜醬瓜茄,粳粟米粥兒。
這鄭月兒跳上炕去,用盞兒托着,跪在西門慶身邊,一口口喂他。
強打着精神,隻吃了上半盞兒。
揀兩箸兒鴿子雛兒在口内,就搖頭兒不吃了。
愛月兒道:“一來也是藥,二來還虧我勸爹,卻怎的也進了些飲馔兒!”
玉箫道:“爹每常也吃,不似今日月姐來,勸着吃的多些。
”
月娘一面擺茶與愛月兒吃,臨晚管待酒馔,與了他五錢銀子,打發他家去。
愛月兒臨出門,又與西門慶磕頭,說道:“爹,你耐煩将息兩日兒,我再來看你。
”
比及到晚夕,西門慶又吃了劉桔齋第二貼藥,遍身疼痛,叫了一夜。
到五更時分,那不便處腎囊脹破了,流了一灘鮮血,龜頭上又生出疳瘡來,流黃水不止。
西門慶不覺昏迷過去。
月娘衆人慌了,都守着看視,見吃藥不效,一面請了劉婆子,在前邊卷棚内與西門慶點人燈挑神,一面又使小厮往周守備家内訪問吳神仙在那裡,請他來看,因他原相西門慶今年有嘔血流膿之災,骨瘦形衰之病。
贲四說:“也不消問周老爹宅内去,如今吳神仙見在門外土地廟前,出着個卦肆兒,又行醫,又賣卦。
人請他,不争利物,就去看治。
”
月娘連忙就使琴童把這吳神仙請将來。
進房看了西門慶不似往時,形容消減,病體恹恹,勒着手帕,在于卧榻。
先診了脈息,說道:“官人乃是酒色過度,腎水竭虛,太極邪火聚于欲海,病在膏肓,難以治療。
吾有詩八句,說與你聽。
隻因他:醉飽行房戀女娥,精神血脈暗消磨。
遺精溺血與白濁,燈盡油幹腎水枯。
當時隻恨歡娛少,今日翻為疾病多。
玉山自倒非人力,總是盧醫怎奈何!”
月娘見他說治不的了,道:“既下藥不好,先生看他命運如何?”
吳神仙掐指尋紋,打算西門慶八字,說道:“屬虎的,丙寅年,戊申月,壬午日,丙辰時。
今年戊戌,流年三十三年,算命,見行癸亥運。
雖然是火土傷官,今年戊土來克壬水。
正月又是戊寅月,三戊沖辰,怎麼當的?雖發财發福,難保壽源。
有四句斷語不好。
說道:命犯災星必主低,身輕煞重有災危。
時日若逢真太歲,就是神仙也皺眉。
月娘道:“命不好,請問先生還有解麼?”
神仙道:“白虎當頭,喪門坐命,神仙也無解,太歲也難推。
造物已定,神鬼莫移。
”
月娘隻得拿了一匹布,謝了神仙,打發出門。
月娘見求神問蔔皆有兇無吉,心中慌了。
到晚夕,天井内焚香,對天發願,許下“兒夫好了,要往泰安州頂上與娘娘進香挂袍三年”孟玉樓又許下逢七拜鬥,獨金蓮與李嬌兒不許願心。
西門慶自覺身體沉重,要便發昏過去,眼前看見花子虛、武大在他跟前站立,問他讨債,又不肯告人說,隻教人厮守着他。
見月娘不在跟前,一手拉着潘金蓮,心中舍他不的,滿眼落淚,說道:“我的冤家,我死後,你姐妹們好好守着我的靈,休要失散了。
”
那金蓮亦悲不自勝,說道:“我的哥哥,隻怕人不肯容我。
”
西門慶道:“等他來,等我和他說。
”
不一時,吳月娘進來,見他二人哭的眼紅紅的,便道:“我的哥哥,你有甚話,對奴說幾句兒,也是我和你做夫妻一場。
”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