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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一部 在斯万家那边(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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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事他們撒謊、追求歡樂的勾當。

    斯萬對由貝裡尼作肖像的穆罕默德二世深表同情,後者對他的一個後妃愛得發狂,就用匕首把她刺死,據為他作傳的威尼斯人不加掩飾地說,這是為了求得他心地的甯靜。

    然後斯萬又為他隻想到自己而深自愧恨,覺得他居然把奧黛特的生命視若草芥,自己感到痛苦也是活該,一點也不值得憐憫。

     既然他不能義無反顧地離開她,那麼,假如他繼續見到她而不分離的話,至少他的痛苦終将減弱,而他的愛情也許終将熄滅。

    既然他不願永遠離開巴黎,他就希望她永不離開。

    既然他知道她每年離開巴黎時間最長是在八九兩月之間,那麼他眼前還有好幾個月的餘暇來把這苦澀的念頭溶解在他腦子裡遙想的時日當中,這些時日和當前的時日一模一樣,在他飽含哀愁的心中流逝,透明而寒冷,然而并不引起他過分強烈的痛苦。

    但這心中構想的未來,這條無色*而奔放的長河,奧黛特的一句話就把它擊中,象一塊寒冰似地把它堵住,阻止它流動,使它整個凝凍起來;斯萬突然感到心裡堵滿了一塊巨大而堅不可破的東西,擠壓他身體的内壁,直到使他全身爆裂:原來奧黛特帶着狡黠的微笑對他說:”福什維爾到聖靈降臨節時要出外旅行。

    他要到埃及去,”斯萬頓時就明白,這話就意味着”到聖靈降臨節時我要跟福什維爾到埃及去”。

    果不其然,過了幾天,斯萬問她:”嗯,你那天說要跟福什維爾同去的那次旅行怎麼樣了?”她冒冒失失地答道:”對了,親愛的,我們十九号就動身,我們會寄給你金字塔的圖片的。

    ”那時他想弄清楚她是不是福什維爾的情婦,要當面問個明白。

    他知道她迷信,有些僞誓是不會起的,而且迄今為止,他一直擔心當面問她會使她惱火,遭她讨厭,然而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得到她愛的一切希望,這種擔心也就不複存在了。

     有一天,他收到一封匿名信,說奧黛特曾是無數男人的情婦(信上列舉幾個人,其中有福什維爾、德·布雷奧代先生,還有那位畫家),還是一些女人的情婦,而且還進妓院。

    他為在他的朋友當中居然有人會給他寫這樣一封信而感到痛苦(從信上的某些細節看來,寫信的人對斯萬的私生活是很了解的)。

    他琢磨這是誰幹的。

    他從來沒有猜測過别人在背後幹些什麼,從來沒有懷疑過别人那些跟他們的言語挂不上鈎的行動。

    德·夏呂斯先生、洛姆親王、德·奧爾桑先生,他們當中哪一位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他們贊成寫匿名信的話,他們所說的都表示他們是強烈遣責匿名信的,這樣一種卑劣的行徑莫非出自他們公開的性*格背後的什麼地方?他看不出有什麼理由把這種無恥勾當跟他們當中任何一人的品格聯系起來。

    德·夏呂斯的性*格有點不正常,然而基本上是善良厚道的;洛姆親王雖然冷漠,但身心健全,為人正直。

    至于德·奧爾桑先生,斯萬從來沒有見過有誰,即使是在最慘的處境中,會在他跟前講出言不由衷的話,做出不得體,不妥當的舉止。

    有人說德·奧爾桑先生在跟一個富有的女人的關系當中有不正當的表現,斯萬總難于理解,每當他想到他的時候,他總不得不排除他那個壞名聲,認為它跟他那些數不勝數的高尚正直的表現無法協調。

    斯萬一時覺得他的腦子越來越糊塗,他就想點别的事情,好看得清楚一些。

    過了一會兒,他又有勇氣來繼續那番思考了。

    他剛才既不能懷疑任何人,到這時候就隻好懷疑所有的人了。

    歸根到底,德·夏呂斯先生是愛他的,心地不壞。

    然而他有神經病,當他明天聽說斯萬病了的時候,他可能會難過得哭将起來,然而今天呢,也許出于妒忌,也許出于氣憤,一時心血來潮,就要對他使壞。

    說到頭,這号人最糟糕。

    洛姆親王對他的愛當然遠不及德·夏呂斯先生,但也正由于此,他對他斯萬也就沒有那麼強烈的感情;再說,他生性*冷漠,既不會做出豪邁之舉,也不會幹出卑鄙龌龊的勾當;斯萬都後悔盡跟這一号人泡在一起了。

    他又想,阻止一個人對他周圍的人使壞是同情之心,而他終究隻能保證本性*跟他相同的人有這樣的心,譬如就心地善良來說,德·夏呂斯先生就是這樣一個人。

    對斯萬造成這樣一種痛苦,單單這一個念頭就會使德·夏呂斯先生産生反感。

    然而對一個感情冷漠,不怎麼太通人情的洛姆親王來說,在不同的本質的驅使下,可能會幹出什麼事來,誰又能預料到?心地好是最主要的,德·夏呂斯先生的心地就不錯。

    德·奧爾桑先生心地也不錯,他跟斯萬的關系雖不親密但還是真誠的,是由于他們對什麼事情都有一緻的想法,所以樂于在一起絮叨;他們之間的關系比較平和,不像德·夏呂斯先生那樣激昂,那樣易于做出一時沖動的事情來,不管是好事,抑或是壞事。

    如果說有誰是斯萬過去一直感到能被他所了解,能身受其體貼愛護的話,那就是德·奧爾桑先生了。

    不錯,不過他過的那種不大體面的生活又如何解釋呢?斯萬現在感到遺憾,他從前竟從來沒有予以考慮,時常還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什麼他隻有在流氓集團裡才能看到強烈的同情和尊敬的感情。

    現在他卻想,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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