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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第七部 重现的时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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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在希爾貝特、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阿爾貝蒂娜和許多别的女人身上的。

    無疑,不認識的和幾乎是不可認識的變成了認識的、熟悉的、無關痛癢的或者痛苦的,然而卻從其往昔保留下了某種魅力的。

    說真的,就象在郵差為了讨些年賞而給我們送來的那些日曆裡,沒有哪一年能在它的封面或某一天的插頁中見到我希望在那裡見到的女子的圖象。

    圖象上的女子,例如,普特布斯夫人的貼身女仆、奧士維爾小姐或者某個我在報上的社交報道中看到過的姓氏,屬于那種”大批可愛的華爾茲舞伴”的少女,由于有時是我從來都沒見到過的女子,使圖象往往更顯出它的任意性*。

    我推測她是天生麗質,鐘情于她,并為她拼湊起一具理想的胴體,亭亭玉立在她家地産所在省份的景物中,這是我從《城堡年鑒》上看來的。

    至于對我認識的女子而言,這種背景至少是雙重的。

    她們各各不同地矗立在我生命進程的不同點上,矗立在那裡象當地的祐護女神。

    她們所處的背景首先是夢幻的,景物并行的線條把我的生活劃成方格,我便在那裡潛心于她的想象。

    其次是從回憶的角度所看到的,她被包圍在我以前認識她的時候所處的景物中,她現在使我回想起來,她依然被固定在那些地方,因為,如果說我們的生活漂泊不定,我們的記憶卻深居簡出,我們不停的沖刺也徒勞無益,我們的回憶被牢牢地鉚住在我們早已離開的那些地方,并且繼續在那裡組合它們與世無涉的生活,就象旅行者到了一座城市,在那裡交上一些臨時的朋友,在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他不得不抛下他們,因為他們走不了,他們得留在那裡,在教堂前、港口邊、庭院裡的樹木下結束他們的長晝、他們的生命,就象他仍然在那裡一樣。

    所以,希爾貝特的影子不僅投射在法蘭西島的某一座教堂前,這是我想象中的她,而且還投射在梅寨格利絲那邊一座公園的花徑上,德·蓋爾芒特夫人的身影則投在一條潮濕的路上,那裡爬滿一串串紡錘狀姹紫嫣紅的花果,或者在巴黎街頭金色*的朝霞中。

    而這第二個身影,不是産生于欲念,而是來自于回憶的身影對她們每一個人都不是獨一無二的。

    因為她們每一個人都是我在各個不同時刻多次認識的,在這種時刻,她們對于我已是另一個女人,而我自己也已不是原來的我,正沉浸在另一種顔色*的夢裡。

    現在在當初每年的夢周圍集結起了對我認識的某個女子的回憶,而支配這些夢的法則是:所有與某人,如我童年時代的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有關的,借助某種吸引力集中在貢布雷周圍,而與即将邀我共進午餐的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有關的一切則集中在一個截然不同的動辄生氣的人周圍。

    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有好幾個,就象從一身玫瑰紅服飾的婦人算起有好幾個斯萬夫人一樣,歲月慘淡無色*的太空間把她們一個個分隔開,我已不可能從一個跳躍到另一個,除非我有本事離開一個星球去到中間隔着太空的另一個星球。

    這個星球不僅被隔開,而且還不同,裝點着我在區别極大的時期做過的各種夢,就象一個特殊的植物區,裡面的奇花異葩在另一個星球上是見不到的。

    以至在我打算既不到德·福什維爾夫人家去,也不到德·蓋爾芒特夫人那裡去吃午飯,因為這會把我帶到一個何其不同的世界,即作了這樣的打算以後,我仍然不能對自己說,她倆一個是熱納維埃夫·德·布拉邦特的後裔、與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是同一個人,另一個也就是那個一身玫瑰紅服飾的婦人,因為我心中一位有教養的人在這麼肯定,其權威性*就象一位學者對我說星雲銀河是由同一顆星星分裂形成的那麼可靠。

    例如希爾貝特,我不加考慮地便請求她讓我擁有一些象過去的她那樣的朋友,因為她對我已經隻是德·聖盧夫人了,在見到她的時候,我不再想到她在我過去的愛情中曾擔任的角色*,她也把這個角色*忘了。

    貝戈特對我而言重又變成了僅僅是他那些書的作者,我對他的贊賞并沒有使我想起(隻是在罕見的、完全隔斷的回憶中才有過)自己當初被介紹給這個人時的興奮,以及在穿着白裘皮服裝的人們中間,在那麼多各式各樣的托架和蝸腳桌上那麼早就送來了,那麼多燈的客廳裡,在堆滿紫羅蘭的客廳裡,與他交談使我感到失望和驚詫。

    所有構成第一個斯萬小姐的回憶實際上已經從目前的這個希爾貝特身上切割下來,由另一個天地的引力把它們吸引得遠遠的,吸引到貝戈特說過的一句話的周圍,同這句話結合成一體,沉浸在英國山楂的芳馨之中。

     今天的這個希爾貝特的殘餘面帶笑容聽完了我的請求。

    接着她露出嚴肅的神色*思考起這個請求來。

    我為此感到心情輕松,因為這樣她便不會注意到另一群人,她看到了一定會感到不痛快的那群人①。

    我發現,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正同一個十分醜陋的老婆子高談闊論,我望着她,壓根兒就猜不出她是誰:我對她絕對地一無所知,實際上,此時在與希爾貝特的舅母、德·蓋爾芒特夫人講話的是拉謝爾,也就是那位紅得發紫的女伶,在這次聚會上她将朗誦維克多·雨果和拉封丹的詩篇。

    公爵夫人由于意識到自己在巴黎曆來占有頭等重要的地位(她并不知道這種地位隻存在于相信有這麼一回事的人們的頭腦中,許多新人物,倘使他們哪兒都沒見到過她,倘使他們從沒在哪場高雅聚慶的報告中看到過她的姓名,還會以為她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隻是在盡可能少、間隔時間盡可能長的訪問中才打着呵欠到她說的、讓她厭煩得要命的聖日耳曼區來露個臉兒。

    相反,他卻會突發異想地同她認為有意思的這個或那個女伶共進午餐。

    她經常出入一些新建的社交中心,在那裡,她比自己所以為的更加我行我素,她仍然認為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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