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痛恨呢?
不過人們可能更加痛恨第二種人。
至于北方來的女教師,人們說:"哦,北方佬喜歡黑人,你對他們能有什麼指望呢?他們當然覺得黑人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但是對于為了個人利益而加入共和黨的佐治亞人來說,就沒有什麼借口了。
"我們能挨餓。
你們也應該能挨餓,"這就是老鄉團采取的态度。
許多人過去在聯盟的隊伍裡當過兵,知道家裡缺衣少食的人多麼害怕,因此以寬容的态度對待過去的戰友,如果他們是為了讓家人得以糊口而改變了自己的政治面目。
老鄉團的女眷則不然,這些女人是社會首領的堅定不移後盾,在她們心目中,事業雖然失敗了,現在卻比鼎盛時期更強大,更親切。
現在它成了崇拜的對象。
和它有關的一切都成為神聖的了。
比如為它而獻身的死者的墳墓,打仗的戰場,破碎的戰旗,交叉着挂在大廳裡的戰刀,褪了色的前線來信。
參加過戰鬥的老戰士,等等。
這些女人對先前的敵人決不幫助,不接待,不留宿,現在思嘉也被劃到敵人裡邊去了。
在這個由形形色色的人出自政治形勢的需要而結合在一起的社會裡,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錢。
他們之中,許多人在戰前從來沒有在手裡一次拿過二十五塊錢,現在卻恣意花錢,其奢侈程度在亞特蘭大是前所未有的。
在政治上,共和黨人掌權,亞特蘭大進入一個浪費和講排場的時期,庸俗與罪惡被表面上的文雅微微地遮掩着。
很富的人和很窮的人之間差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明顯。
居高位者對不幸運的人毫不關心。
黑人當然除外。
他們的一切都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學校,最好的住宅,最好的衣服,最好的娛樂,因為他們掌握着政權,每一張黑人選票都是起作用的。
至于新近陷于貧困的亞特蘭大,他們可以挨餓,或者栽倒在大街上,剛剛富起來的共和黨人是完全無動于衷的。
在這庸俗的浪潮中,思嘉處于領先的地位,她剛結了婚,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有瑞德的錢做堅強的後盾。
當時的情況是合乎她的口味的:人人都毫不掩飾地炫耀自己,婦女的衣着過于華麗,家裡的陳設都過于講究,珠寶太多了,馬匹太多了,食品太多了,威士忌太多了。
思嘉有時也靜下來想一想,她知道如果嚴格地用母親愛倫的标準來衡量,那麼她新近結交的這些女人都不是正經人。
但是自從很久以前,她在塔拉站在客廳裡,決心做瑞德的情婦以來,已經屢次違反母親愛倫的上等人的标準,所以現在也就覺得良心上過不去了。
嚴格說來,這些新朋友也許不能算是先生和女士,但是他們和瑞德在新奧爾良交的朋友一樣,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這些人比她以前在亞特蘭大認識的性情壓抑、喜歡讀莎士比亞,常去教堂的那些朋友,有趣得多了。
除了度蜜月時那段短暫的時間外,她很久沒有感到樂趣了。
也很長時間沒有安全感了。
現在生活安定了,她想跳舞,她想玩,她想放蕩,她想大吃大喝,她想穿綢緞,她想睡在柔軟的羽毛床上,或坐在舒适的沙發上,這一切她都做到了。
瑞德全讓她由着性子幹,并且覺得很有趣,她現在也擺脫了幼年時代的束縛,甚至擺脫了受窮的顧慮,于是她就要實現她過去常常抱有的一種奢望了,這奢望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不贊成,就叫他見鬼去。
思嘉完全陶醉了,她的心情與賭徒、騙子、彬彬有禮的女冒險家、一切靠耍心眼兒制勝的人一樣,這種人活在世上,對于有組織的社會來說,簡直是一種恥辱。
思嘉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她那種傲慢的态度已經快膨脹得無邊無際了。
思嘉對待新結識的共和黨人和投靠北方的人也是蠻橫無禮的,但是她對北方駐軍的軍官及其家屬比對任何其他人都更為粗暴,更為傲慢。
流入亞特蘭大的,有各式各樣的人,唯有軍人,她是既不接待,也不歡迎的。
她甚至故意顯得對他們不禮貌。
藍軍裝意味着什麼,不光是媚蘭一個人不會忘記。
對思嘉來說,那軍裝和那金黃色的鈕扣永遠意味着圍城的恐怖氣氛,逃難的可怕經曆,意味着掠奪,焚燒,意味着極度窮困的生活和在塔拉的艱苦勞動。
現在她有錢了。
而且結交了州長和許多顯要的共和黨人,社會地位穩固了,就有資本對每一個穿藍軍裝的人無禮了,她的确對他們無禮了。
瑞德一有次漫不經心的對她說,在他們家聚會的男客中,大部分人不久在前還穿着藍軍裝。
思嘉卻反駁說,北方佬隻要不穿軍裝,就不像是北方佬了。
瑞德答道:"你真固執得可愛,"聳了聳肩膀,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思嘉因為讨厭駐軍穿的筆挺的淡藍軍裝,就特别喜歡怠慢他們,因為她這種态度實在使他們和駐軍的家屬都要感到驚愕的,因為她們大都是文質彬彬有教養的人,她們在這懷有敵意的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