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他們看起來似乎和過去一樣,但實際上不同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僅僅因為他們又長了五歲嗎?不,不隻是時間流逝的結果。
而且有某些東西已經從他們身上、從他們的生活中消逝。
五年前,有一種安全感包裹着他們,它是那麼輕柔,以緻他們一點也不覺得。
他們在它的庇護下進入了錦繡年華。
如今它一去不複返了,連同它一起逝去的還有往日就在這個角落裡泮溢着的那種興奮之情,那種歡樂和激動的感覺,也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的傳統魅力。
她知道自己也變了,不過不是像他們那樣變的,而且這叫她困惑不解。
她在那裡端坐着,觀看着他們,發現自己是他們中間的一個外來人,就像來自另一世界的一個外來人那樣,講一種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同時她也聽不懂他們的話。
突然她醒悟了。
這種感覺和她同艾希禮在一起時的感覺是一樣的。
她同他以及他那一類人(他們構成了她生活圈子中的大部分)在一起時,總覺得自己是被某種她所無法理解的東西排除在外了。
他們的面貌沒有多大變化,态度也一點兒沒有變,但在她看來,老朋友們給她保留下來的也隻有這兩種東西了。
一種曆久不衰的莊嚴,一種沒有時間性的慷慨,仍舊牢牢地附着在他們身上,而且将終生不渝,但他們會懷着無盡的痛苦,一種深得難以形容的痛苦,走向墳墓。
他們是些說話溫柔,強悍而疲倦了的人,即使失敗了也不明白什麼叫失敗,被損害了也仍然不屈不撓。
他們已備受摧殘,無依無靠,淪為被征服領地上的公民。
他們們注視着自己心愛的國土,眼看着它被敵人和那些戲弄法律的惡棍們踐踏,原來的奴隸轉而作威作福,自己的人民被褫奪公權,婦女橫遭污辱。
而且他們還記着那些墳墓。
他們那個舊世界的一切都變了,可舊的形态沒有變。
昔日的習俗還在繼續流行,也必須繼續流行,因為習俗是唯一留給他們的東西了。
他們牢牢掌握着他們從前所最熟悉、最喜愛的東西,那種悠閑自在的風度、禮節,彼此接角時那種可喜的互不介意的神情,特别是男人對待婦女們所持的保護态度。
男人們忠于自己從小受到教養的那個傳統,一貫是講禮貌的,謙和的;他們幾乎成功地創造了一種維護婦女的風AE?,使之不受任何她們所難以接受的粗暴行為的侵擾。
思嘉心想,這是最荒謬不過的事,因為在過去五年中,即使隐遁得最遠的婦女也很少見過和聽說過的那種風尚,如今實際上已所剩無幾了。
她們護理過傷員,抿阖過死堵的眼睛,蒙受過戰争烽火和災難的折磨,也經受了恐怖、逃亡和饑餓。
但是,無論他們經過了什麼樣的情景,已經和還要完成多麼卑下的任務,他們依然是太太和紳士,在流離失所————悲慘、凄涼、無聊時仍保持忠誠,相互關心,像鑽石一般堅貞,像他們頭頂上那個破碎了枝形吊燈上的水晶玻璃一般清亮。
往昔的歲月已經一去不複返,但這些人仍會走自己的路,仿佛從前日子依然存在,他們還是那麼可愛,悠閑,堅定,決不像北方佬那樣為蠅頭小利而奔走鑽營,決不放棄所有的昔日風尚。
思嘉很清楚,她自己變化很大,否則她就不會做出離開亞特蘭大以來所做的那些事情;否則她現在也不會考慮去幹她正拼命想幹的那種勾當了。
不過她的改變與他們的有所區别,至于究竟是什麼樣的區别,她暫時還說不清楚。
也許就在于她能無所不為,而這些人卻有許多事情是甯死也不願意做的。
也許就在于他們雖然不抱希望卻依然笑對生活,溫順地過日子,而思嘉卻做不到這一點。
她無法漠視生活。
她必須活下去,可是生活太冷酷、太不友善了,使得她想要微笑着為它掩飾也是不行的。
對于她那些朋友們的寶貴品質和勇氣以及堅強不屈的尊嚴,思嘉可一點也看不上。
她隻看到一種對事物采取微笑觀望而拒不正視的愚蠢的倔強精神。
她凝望着跳得滿臉興奮的人們,心想他們是不是也像她那樣為種種事物所驅使,為已故的情侶、傷殘的丈夫、饑餓的兒女、失掉的土地,以及那些庇護過陌生人的可愛的住宅。
不過,毫無疑問,他們是迫不得已啊!她了解他們的環境,比了解她自己的隻略略少一點。
他們的損失就是她的損失,他們的苦難就是她的苦難,他們的問題也和她的問題一樣。
不過,他們對這一切卻采取了與她不同的态度。
她在客廳裡正注視着的這些面孔,這不是些面孔:它們是些面具,是永遠也拿不下來的極好的面具。
可是,如果他們也像她那樣在痛切地忍受着殘酷環境的折磨(實際就是如此),那麼他們怎能保持這種歡樂的神态和輕快的心情呢?說真的,他們為什麼要裝出這副樣子來?他們真叫她無法理解和有點不耐煩了。
她可不能像他們那樣。
她不能用漠不關心的态度來觀察這劫後的世界。
她好比一隻被追獵的狐狸,懷着破碎的心在拼命逃跑,想趕在獵犬追上之前到達一個藏身的洞穴。
她突然憎恨起他們來了,因為他們和她不一樣,他們以一種她無法做到也決不想做到的态度面對他們所喪失的東西。
她恨他們,恨這些面帶笑容、腳步輕快的陌生人,這些驕傲的傻瓜,他們從喪失的事物中撈取自尊心,好像正因為喪失了才引以自豪似的。
婦女們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