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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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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們今天的讨論就宣告結束,你也可以拿到錢,哪怕你扔到陰溝裡裡我也不管了。

    "瑞德站起身來,将他抽了一半的雪茄扔進談盂裡。

    他的動作跟亞特蘭大陷落那天夜裡思嘉所注意到的一樣,帶有異教徒的放肆勁兒和受到壓抑的力量,是有點陰險而可怕的。

     "要是他真愛你,他怎麼會讓你跑到亞特蘭大來弄這筆稅金呢?如果我讓一個我所愛的人來幹這種事,我便————""他不知道呀!他沒想到我————""難道你就沒想過他應該想到的嗎?"他的聲音裡分明帶有好不容易才壓住的火氣。

    "要像你說的這樣,他真愛你,他就應該知道你在絕望的時候會幹出些什麼事來。

    他哪怕把你殺了也不該讓你跑到這裡來找————不找别人偏偏來找我,真是天曉得!""不過,他的确不知道呀!""要是沒人告訴他,他自己就猜不出來,那就說明他對你和你那可貴的心根本不會了解。

    "他多麼不公平啊!好像艾希禮會猜别人的心思似的。

    好像艾希禮如果知道了就能阻止她來似的。

    但是她突然覺得艾希禮真的是能夠阻止她來的。

    隻要他在果園裡給她一丁點兒暗示,說總有一天情況會有所變化,她便決不會來找瑞德了。

     在她臨上火車的時候,他隻消說一句溫存的話,哪怕隻表示一點惜别的愛撫之意,也會使她回心轉意的。

    可是她隻談到了名譽。

    不過————難道瑞德說對了?難道艾希禮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嗎?她趕快甩掉這個不忠的想法。

    當然,他沒有懷疑她。

    艾希禮決不會懷疑她竟然會想做這樣不道德的事情。

    艾希禮那麼高尚,決不會有這種念頭。

    瑞德隻不過想盡力破壞她的愛情罷了。

    他正在千方百計要毀掉她所最珍重的東西。

    總有一天,她惡狠狠地想道,她的踮站住了腳,廠子經營得令人滿意,她手裡有了錢,那時她就得讓瑞德·巴特勒為他現在加給她的苦惱和屈辱付出應有的代價了。

    瑞德站在她跟前有點得意地俯視着她。

    那陣曾經使他激動的情緒已經過去了。

     "這一切究竟與你有什麼相幹呢?"她問。

    "這是我的事,是艾希禮的事,可不是你的事。

    "他聳了聳肩膀。

     "不過有那麼一點,思嘉,我對你的忍耐力抱有深深的不帶個人成見的贊賞,而且我真不想看到你的精神在過重的負擔下被壓得粉碎。

    就說塔拉吧,它本身就是一副需要由男子漢來挑的重擔。

    再加上你那位有病的父親。

    他永遠不會幫你什麼忙了。

    還有那些姑娘和黑人。

    現在你又有了個丈夫,或許還要加上皮蒂帕特小姐。

    即使艾希禮和他的一家不要你照管,你的擔子已經夠重的了。

    ""他不需要我照管。

    他幫忙————""啊,天哪,"他不耐煩地說。

    "讓我們别再談這個了。

    他幫不了你什麼。

    你現在靠你,将來還得靠你,或者靠别人,直到他死。

    就我個人來說,我已經很厭煩,不想把他當作一個話題來談了。

    ……你到底要多少錢?"她真想把他狠狠地痛罵一頓。

    他加給她種種的侮辱,迫使她将心裡最寶貴的東西和盤托出,并放肆地踐踏它們。

    經過這一切之後,他居然以為她還會要他的錢呢! 但是她還是盡量克制住自己沒有罵出來。

    要是能夠傲然拒絕他的許諾,讓他滾出店門,那該有多痛快呀!但是,隻有真正富有的人和真正無所顧慮的人,才能這樣痛痛快快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呢。

    隻要她還貧窮,她就還得忍受這樣的場面。

    不過,等到她有了錢————啊,多麼美好而令人興奮的一個想法!等到她有了錢時,她決不忍受自己所不高興的任何事情,也決不做她所不願意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對人禮貌不禮貌也得看人家是否叫她高興了。

     我要叫他們全都充軍到哈利法克斯去,她想,瑞德當然是頭一個了! 想到這裡,她激動得那雙綠眼睛閃出了光芒,嘴上也浮現出一絲絲笑影。

    瑞德也微微一笑。

    "你真是個可愛的人,思嘉,"他說。

    "尤其在你動什麼壞腦筋的時候。

    隻要能看看你那個可愛的酒窩,我就情願給你買13頭騾子,如果你的話。

    "前門打開了,站櫃台的店員走了進來,一邊用牙簽剔牙。

     思嘉站起身來,披上圍巾将下巴底下的帽帶系緊。

    她已經打定主意了。

     "你今天下午有空嗎?能不能現在就陪我去一趟?"她問。

     "到哪裡去?" "我要你趕車帶我到那家木鋸廠去。

    我答應過弗蘭克,不單獨趕車出城。

    ""冒雨去木鋸廠?""是的,我現在就要把木鋸廠買下來,省得你變卦。

    "他突然哈哈大笑,笑得那麼響,竟把站在櫃台後面的那個店員吓了一跳,好奇地看着他。

     "你難道忘了你又結婚了嗎?叫大家看見肯尼迪太太同流氓巴特勒一起趕車出城,那可夠你受的了。

    要知道我是上等人家客廳裡不接待的人呀。

    你難道不顧自己的名譽了?""名譽,胡說八道!我得趕在你變卦之前,并且趁弗蘭克還沒有發現我打算買,就把這廠子給買下來。

    别這樣慢慢吞吞了,瑞德,一點小雨有什麼關系呢?讓我們快走吧。

    "那個鋸木廠!每當弗蘭克一想起它便要歎息一番,怨自己當初不該向她提起。

    她将自己的耳環賣給了巴特勒船長(不賣别人偏偏賣給他!)而且不同自己的丈夫商量就把廠子買了下來,這已經很不對了,而她甚至還不把廠子交給丈夫去經營。

    看來這真不妙。

    似乎她壓根兒就不信任丈夫或他的判斷力。

     弗蘭克同他所認識的所有男人一樣,認為一個妻子總應該尊重丈夫比她高明的見識,應該全面接受丈夫的意見,而決不自作主張。

    他本來可以容忍大多數的女人自行其事。

    女人就是這樣一些有趣的小家夥嘛,對她們的癖好遷就一點不會有什麼壞處。

    弗蘭克的為人生來溫和文雅,對于妻子決不會過分苛求。

    他會欣然滿足一個嬌小人兒的傻念頭,最多隻憐惜地責怪她愚蠢和奢侈。

    可是思嘉決心要幹的那些事情,他卻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比如說,那家鋸木廠吧。

    當她帶着甜蜜的微笑回答他提出的一些問題,說她自己準備經營這個廠子時,他簡直吓壞了。

    "我自己做木材生意。

    "這是她的原話。

    弗蘭克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時刻他所感到的恐怖。

    她自己去做生意!這真令人難以想像。

    在亞特蘭大,沒有一個女人做生意。

    事實上,弗蘭克從來沒聽說過哪裡有女人做生意的事。

    如果在艱難時世女人不幸要被迫賺點錢來貼補家用,她們也總是悄悄地做些适合女人身分的事情————如梅裡韋瑟太太烤餡餅賣,埃爾辛太太和範妮畫瓷器,做針線活和收留寄者或者像米德太太到學校教書,邦内爾太太教音樂。

    這些太太們在賺錢,但她們卻像女人應該做的那樣留在家裡幹活。

    要是,身為一個女人,卻離開家庭的保護,冒險跑出去進入粗魯的男人世界,同他們在生意上競争。

    同他們厮混在一起,受人侮辱和議論。

    ……尤其是當她有一個能夠充充裕裕養活她的丈夫,無需被迫這樣做的時候! 弗蘭克原先以為她隻是開開玩笑,逗逗他,一個不太得體的玩笑,但很快他便發現她真的要幹,她果然将鋸木廠經營起來了。

    每天她比他起得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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