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不久,幾個哲學家走上酒會講壇輕松地談起了各自喜愛的話題,舉行了一場智力錦标賽。
喬壓根兒不懂這種談話,但她還是欣賞這場談話,盡管康德和黑格爾是她不知道的神,主場與客場是莫名其妙的術語。
談話結束了,她頭疼得厲害,這就是"出自她内心意識"的唯一産物。
她漸漸明白過來,根據這些談話者的觀點,世界正被砸得粉碎,在用新的、比以前好得多的原則重新組合,而宗教很少能被推論成無價值的東西,智力将是唯一的上帝。
喬對哲學或任何一種玄學都一無所知,但是她聽着談話,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激動,半是快樂,半是痛苦。
她感到自己就像節日裡放飛的小氣球,被送進時間與空間裡飄浮着。
她轉過頭來看看教授是否欣賞,發現他正表情異常嚴肅地看着她。
她從未見過他的這種表情。
他招手要她離開,可是就在那時,她被思辯哲學的自由性吸引了,就坐着沒動。
她想知道那些聰明的先生們消滅了所有的老信仰之後,打算依賴什麼。
現在,巴爾先生又變得缺乏自信起來,他不急着發表他的意見了,并不是他的意見動搖不定,而是他太誠摯、太認真了,不能輕易表達。
他的目光掃過喬和其他幾個年輕人,他們都被耀眼的哲學火花吸引住了。
教授擰起了眉,他極想說話。
他擔心某些易激動的年輕人會被這煙火引入岐途,結果發現展示會結束,隻剩下燃盡的爆竹棒,或者被灼傷的手。
他盡量忍着,但是,當有人請他發表意見時,他便誠實地表達了他的憤怒。
他用雄辯的事實捍衛着宗教——雄辯使他蹩腳的英語變得動聽起來,他那平常的臉也變得漂亮了。
他的仗打得艱難,因為那些聰明人很會辯論。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給擊敗了,但是他以男子漢的氣派堅持自己的觀點。
不知怎麼回事,他談着談着,喬感到世界又恢複了正常,持續這麼長時間的古老信仰似乎比新的信仰要好,上帝并不是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永生也不是美麗的童話,而是幸運的事實。
她感到自己又穩穩地站在了地上,當巴爾先生住了口,喬想拍手感謝他。
巴爾說得比那些人好,可是一點也沒有說服那些人。
她既沒拍手,也沒感謝,可是她記住了那個場面,打心眼裡尊敬他。
她知道他在當時當地表達看法是費了一番勁的,他的良心不允許他保持沉默,她開始明白氣質是比金錢、地位、智力,或者美貌更好的财産。
她感到,如同一個智者下的定義,要是高尚便是"真實、威望和善良的願望",那麼,她的朋友弗裡德裡克-巴爾不僅善良,而且高尚。
這種信念日漸堅定。
她看重他的評價。
她妄想得到他的尊重。
她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做他的朋友。
她的願望非常真摯,可就在這時,她幾乎失去了一切。
這事起因于一頂三角帽。
一個晚上,教授進屋來給喬上課,頭上戴着頂紙做的士兵帽,是蒂娜放上去的,他忘了拿下來。
“顯然,他下樓前沒照鏡子,”在她說"晚上好"時,喬笑着想道。
他嚴肅地坐下來,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主題和頭飾之間讓人發笑的對照。
他打算給她讀《華倫斯坦之死》。
開始她什麼也沒說,因為發生了好笑的事,她喜歡聽他開懷大笑,所以她留待他自己發現,一會兒就把這事給忘了。
聽一個德國人朗讀席勒的作品是件相當吸引人的事情。
朗讀完畢做功課,這也是件高興事,因為那天晚上喬心情快樂,那頂三角帽使她的眼睛歡樂地閃着光。
教授不知道她怎麼回事,最後忍不住了,他略帶驚奇地問——“馬奇小姐,你當着老師的面笑什麼?你不尊重我了,這樣頑皮?”“先生,你忘了把帽子拿下來,我怎麼尊重你?”喬說。
心不在焉的教授嚴肅地擡起手在頭上摸着,取下了那個小三角帽,看了它一分鐘,然後快活地仰頭大笑,笑聲像是大提琴發出的聲音。
“噢,我看到帽子了,是那個小淘氣蒂娜幹的,讓我成了個傻瓜。
好吧,沒關系,你瞧,要是你今天功課學得不好,你也要戴這帽子。
”可是功課停了一會兒,因為教授一眼看到帽子上有幅畫。
他拆開帽子,非常厭惡地說:“我希望這種報紙别進入這座房子。
它們既不适合孩子們,也不适合年輕人。
報紙辦得不好,我忍受不了那些幹這種缺德事的人。
“喬瞥了一眼報紙,看到一幅可愛的畫,畫上有一個瘋子,一具屍體,一個惡棍和一條毒蛇,她不喜歡這個。
但并非由于不喜歡,而是一種擔心的沖動使她打開了報紙,因為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象那是《火山周報》。
然而那不是的。
她又想到即便是《火山周報》,即便上面有她的故事,沒有她的署名,也就不會出賣她。
她的恐慌平息了,然而她的神情,她羞紅了的臉還是出賣了她。
教授雖然心不在焉,但覺察到的事情比别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