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的多得多。
他知道喬在寫作,不止一次在報社遇到過她,可由于喬從來不說起此事,他雖然極想讀她的作品,還是從不問及。
現在他突然想到,她在做一件自己不好意思承認的事,這使他擔憂。
他不像許多别的人那樣對自己說:“這不關我的事,我無權過問。
”他隻記得她是個貧窮的年輕姑娘,遠離父母無法得到媽媽的愛、爸爸的關懷。
他受一種沖動的驅使要幫助她。
這種沖動來得迅速、自然,就像伸手去救助一個掉進水坑的嬰兒那樣。
這些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臉上沒露一絲痕迹。
報紙翻過去了,喬的針穿上了線。
到了這時,他已準備好說話了。
他相當自然但是非常嚴肅地說——“對,你把報紙拿開是對的,依我看,好的年輕姑娘不應該看這種東西。
這些東西使一些人愉快,但是我甯願給我的孩子們玩火藥,也不給他們讀這種破爛東西。
”“并不是所有的都壞,隻是愚蠢,你知道,假如有人需要它,我看提供它就沒什麼傷害。
許多體面人就用這種叫做轟動小說的東西正當地謀生,”喬說。
她用力刮着衣裙,針過處留下一條小細線。
“有人需要威士忌,但我想你我都不會去賣它。
假如那些體面人知道他們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他們就不會認為他們的謀生方式是正當的了。
他們沒有權利在小糖果裡放毒藥,再讓小孩子們吃。
不,他們應該想一想,做這種事之前先得掃除掉肮髒的東西。
”巴爾先生激烈地說着,揉皺了報紙走到火邊。
三角帽變成了煙,從煙囪裡散發出去,不再為害人間了。
喬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好像那火燒到了她,因為燒過帽子後很長時間,喬的面孔還在發燒。
“我倒想把所有的報紙都這樣燒掉,”教授咕哝着,帶着寬慰的神情從火邊走了回來。
喬想象着樓上她那一堆報紙會成為怎樣的一團火。
此刻,那好不容易掙來的錢沉重地壓着她的良心。
接着她又寬慰自己:“我的故事不像那些,隻是愚蠢,根本不壞,所以我不用擔心。
”她拿起書本,帶着好學的表情問:“我們接着學,先生?現在我會非常用心,非常認真。
”“我倒希望這樣。
”他隻說了這一句,但是言外之意比她想象的要多。
他嚴肅而又和善地看着她,使她感到《火山周報》幾個字仿佛以粗體字印在她的額頭。
她一回到自己屋子,便拿出了報紙,仔細地重新閱讀了她寫的每一篇故事。
巴爾先生有點近視,有時戴眼鏡。
喬曾經試着戴過它,笑着看到它能把書中的小字放大。
現在,她仿佛也戴上了教授的眼鏡,不過這眼鏡是精神上的或道德上的,因為那些粗劣的故事中的瑕疵令人可怕地怒視着她,使她充滿沮喪。
“它們是破爛貨,要是我繼續寫下去,會變得比破爛貨還要糟糕,因為我每寫一個故事,都比前一個更聳人聽聞。
我盲目地為錢寫下去,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别人。
我知道就是這樣的,因為我沒法嚴肅認真地讀這些而不感到羞愧難當。
要是家人讀到了這些,要是巴爾先生得到了這些,我該怎麼呢?”僅僅想到這一點,喬的臉又發燙了。
她把整整一捆報紙投進了火爐,火光熊熊差點把煙囪燃着了。
“是的,這是那種易燃的廢品的最好去處。
我想,我甯願把房子燒了,也不願别人用我的火藥炸毀自己。
”她一邊想着一邊注視着《法律之魔》突然消失,它已變成眼睛閃閃發光的一堆黑色灰燼。
三個月的工作化成了一堆灰燼和放在膝蓋上的錢。
這時,喬嚴肅起來。
她坐在地上,考慮着該用這錢做些什麼。
“我想,我還沒有造成太大傷害,可以保留這些錢作為我花掉時間的報酬,”她說。
考慮良久,她又急躁地接着說:“我真希望我沒有良心,這太麻煩了。
要是我做不好事時不在乎,不感到不安,那我就會過得極好。
有時我不由希望爸爸媽媽對這件事不那樣苛求。
”哦,喬,别那樣希望了,應該感謝上帝,爸爸媽媽确是那樣苛求,打心眼裡可憐那些沒有這樣的保護者的人們吧。
保護者用原則将他們圍住,這些原則在急躁的年輕人看來可能就像監獄的圍牆,但它們被證明确實是婦人們培養良好氣質的基矗喬沒有再寫追求轟動效應的故事,她認為錢償付不了她所受到的那份轟動。
像她那一類人常做的那樣,她走了另一個極端。
她學了一系列課程,研究了舍伍德夫人、埃奇沃思小姐和漢娜-摩爾,然後寫出了一個故事,故事裡的道德說教那樣強烈,以緻于把它叫做小品文或說教文更為恰當。
她從一開始就心存疑慮,因為她活躍的想像力和女孩家的浪漫心理使她對這種新的寫作風格感到不安,就像化裝舞會時穿上個世紀的僵硬的累贅服裝一樣。
她把這個說教式的佳作送往幾個市場,結果沒找到買主。
她不得不同意達什伍德先生的說法,道德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