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過來。
他坐起身來,驚訝地問道: “我的天,我這是在哪兒呀?” 下士看到這位大人物醒過來了,就奉承地回答道: “報告長官,您是在禁閉車裡哪。
” 刹那間,一道驚訝的神色由神甫臉上掠了過去。
他不聲不響地在那裡坐了一會,深思着。
他想也是白想。
在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和當前他在窗口上了鐵栅欄的火車車廂裡醒了過來這兩件事情之間,橫着一道朦胧的深淵。
最後,他問那個依然在他面前奉承着的下士說: “但是,我奉的是誰的命令……” “報告長官,誰的也不奉。
” 神甫站起身來,開始踱來踱去,喃喃地自語着:真摸不着頭腦。
然後他又坐下來說道: “咱們這是往哪裡開呀?” “報告長官,往布魯克開。
” “咱們去布魯克幹什麼呀?” “報告長官,第九十一聯隊全體——我們的聯隊,開拔到那裡去。
” 神甫又開始絞起腦汁追想一切經過:他怎樣進的車廂,以及他為什麼不去别的地方,單單在押送兵的陪伴下,跟九十一聯隊到布魯克去。
他這時已經清醒得能認出自願軍官在場了。
他對軍官說道: “看來你是個聰明家夥。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不要含糊,我是怎麼跑到你們這裡來的。
” “我十分樂意告訴你.”自願軍官和藹地說。
“今天早上你在車站上跑到我們這裡,不是為了别的,隻是為了你的頭有些發暈。
” 下士繃了臉望着他。
“于是你就上了我們這節車,”自願軍官接着說道。
“就是這樣。
你倒在座位上,随着這位帥克就把軍大衣墊在你的頭底下。
當列車在上一站進行檢查的時候,你呀,請容許我這麼說,就正式被發現了,而我們這位下士還得為了你的緣故吃警衛室的官司呢。
” “我明白啦,我明白啦,”神甫歎息道。
“到了下一站,我最好往參謀車挪動一下。
你可曉得午飯開了嗎?” “不到維也納不會開午飯的,”下士宣布說。
“原來是你把軍大衣墊在我頭底下的,”神甫對帥克說。
“費心啦。
” “沒什麼,”帥克回答道。
“随便誰看到他的上級軍官頭底下空着,而且喝得有些暈忽忽的,都會那麼做的,我做的也隻不過那些。
每個士兵都有尊重上級軍官的責任,即使軍官喝得不大省人事了。
我也可以說是個應付神甫的能手,因為我給奧吐·卡茲當過傳令兵。
神甫們都喜歡痛飲,他們都是蠻有趣的。
” 由于頭天的一場狂歡,神甫感到一種見了人就想套交情的心情。
他拿出一支香煙來遞給帥克說道: “吸一根吧。
” “我聽說你還得為我吃警衛室的官司,”神甫又對下士說。
“可是你不要發愁,我一定可以救你。
” 他轉過來又對帥克說道: “你跟我來吧。
一定有開心的日子過。
” 他變得十分豪爽大方,對每個人都許下了願。
他對自願軍官許下了巧克力糖,對押送兵許下了甜酒,還答應把下士調到附屬騎兵第七師參謀部的攝影組。
一句話,他答應叫每個人都有舒服的日子過,誰也不會忘記。
“我不願意讓你們任何人埋怨我,”他說道。
“我認識許多人,有我照顧一天,你們什麼楣也不會倒的。
要是你們犯過什麼錯,你們當然會像個男子漢那樣受罰。
我看得出你們是愉快地承受着上帝放在你們肩膀上的負擔。
” “你為什麼受處罰呀?”他轉過來問帥克說。
“上帝放在我肩膀上的負擔,”帥克滿懷虔誠地回答道,“是由警衛室來的。
因為我到達聯隊遲了,然而這可怪不得我。
” “上帝是仁慈而且公正的,”神甫肅然說道。
“他曉得誰應當受處罰,因為他的全能就是這樣顯示出來的。
那麼,你為什麼關在這兒呢?”他問自願軍官說。
“由于我的自大,”自願軍官回答道。
“等我贖罪期滿,我就會被打到廚房去了。
” “上帝的辦法真是偉大啊!”神甫說道,聽到“廚房”那個字,他心花怒放了。
“的确,隻要一個人是塊材料,廚房這地方大有可為,他很可以顯顯身手。
對于富有機智的人,廚房是頂合适的地方了。
講究的不是做菜本身,而是把一盤菜的各色各味恰如其分地拼湊、調配起來。
一個人得下心才能把那種事做好。
比方說菜汁吧。
一個聰明人在做蔥汁的時候,一定各種青菜都用,并且放在黃油裡蒸,然後再放豆蔻、胡椒,還加上豆蔻,一點丁香、姜等等。
可是一個普通的廚子隻弄點蔥煮煮,然後澆上點油膩的肉湯就算了。
我很希望你能在軍官食堂裡搞個差使。
昨晚上,布迪尤維斯的軍官俱樂部給我們開的萊碼裡,有腰子加白葡萄酒。
禱告上帝赦免做那味菜的人的一切罪孽。
他的手藝的确高明。
我在民兵第六十四聯隊的軍官俱樂部裡也吃過腰子加白葡萄酒,可是他們那裡放香菜子,就像普通飯鋪裡放胡椒一樣。
好,在車沒到維也納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