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我要買這隻表,那還不輕而易舉?”
這樣一想,他的思緒也就轉到這七萬法郎的用途上來了。
首先,他要用這筆錢弄個議員當當。
其次,當然是把那隻令他夢牽魂萦的懷表買來,并去交易所玩玩股票。
此外還可以做點别的事情……
他不想馬上去報館,覺得自己還是先同瑪德萊娜談談為好,然後才去見瓦爾特先生,把已經決定的文章寫出來。
因此,他邁開大步,向家中走去。
到了德魯奧街,他忽然收住腳步,想起自己還沒有去看望住在昂坦街的德·沃德雷克伯爵。
因此又悠悠逛逛地往回走,心裡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想着許多甜美的事情,比如看來可很快到手的那筆意外之财。
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想到了拉羅舍那個惡棍和瓦爾特夫人那個心腸狠毒的老東西。
至于克洛蒂爾德剛才的暴跳如雷,他倒不太在意,因為他知道,她很快就會同他言歸于好的。
走到德·沃德雷克伯爵的門前,他向門房問道:
“聽說德·沃德雷克先生病了,請問他的身體近來怎樣?”
“先生,伯爵現已彌留病榻,看來是過不了今天晚上了。
他的風濕病已進入心髒。
”門房答道。
沃德雷克要死了!杜·洛瓦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頓時升起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想法,連他自己也不敢承認。
“謝謝……我回頭再來……”他嘟哝了兩句,連自己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
他跳上一輛公共馬車,立刻趕往家中。
他妻子已經回來,他急忙沖進她的房内,向她說道:
“知道嗎?沃德雷克已經不行了!”
正坐在一邊看信的瑪德萊娜,擡起頭來,一連問了他三次: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
“沃德雷克伯爵因風濕病危及心髒,眼看是不行了,”杜·洛瓦說。
接着又問道:“你看現在該做些什麼?”
瑪德萊娜面色煞白,站起身,兩頰因抽搐而不停地顫抖,接着便以手捂着臉,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她就這樣站在那裡大放悲聲,悲痛欲絕。
少頃,她停止哭泣,擦了擦眼淚,說道:
“我……我這就去看看……你别管我……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不用等我……”
“行,你去吧,”杜·洛瓦說。
他們握了握手,她便匆匆走了,連手套也忘了戴。
杜·洛瓦獨自吃了晚飯,随即開始寫那篇文章。
文章完全按照拉羅舍部長的意思,讓讀者感到政府不會向摩洛哥出兵。
寫好後,他送到報館,同老闆聊了幾句,便叼着煙告辭出來,心裡不知怎的,感到分外輕松。
回到家中,妻子尚未回來,他便躺下睡了。
瑪德萊娜将近午夜時分方才回來。
杜·洛瓦被驚醒後,在床上坐了起來。
“怎麼樣?”他問。
瑪德萊娜面色之蒼白,神情之悲傷,是他從未見過的。
隻見她說道:
“他死了。
”
“是嗎?他留下什麼話沒有?”
“沒有。
我趕到時,他已神志不清了。
”
杜·洛瓦陷入了沉思,有些話已到嘴邊,但未敢說出。
“快睡吧,”他說。
瑪德萊娜迅速脫了衣服,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他死的時候,身邊有親人守着嗎?”
“隻有一個侄子。
”
“是嗎?這個侄子常來看他嗎?”
“從未來過,他們已有十年未見了。
”
“他有沒有其他親人?”
“沒有……我想沒有。
”
“這樣說來……他的财産将由此侄兒繼承了?”
“不大清楚。
”
“他很有錢吧?”
“是的,很有錢。
”
“知道大體數目嗎?”
“詳情不太清楚。
可能有一二百萬吧。
”
杜·洛瓦什麼也沒有再說。
瑪德萊娜吹滅了蠟燭。
兩個人肩并肩,靜靜地躺在黑暗中,精神清醒地想着各自的心事。
杜·洛瓦已毫無睡意。
他現在覺得,瓦爾特夫人将要幫他賺到的那七萬法郎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他感到瑪德萊娜好像在哭,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他問了一句:
“你睡着了沒有?”
“沒有。
”
她的聲音分明帶着哽咽和顫抖。
杜·洛瓦又說道:
“剛才忘了告訴你了,你的那位部長大人把我們給騙了。
”
“是嗎?”
他于是把拉羅舍和瓦爾特搞的那個陰謀,一五一十地向她講了講。
“這些情況你是怎麼知道的?”他說完後,瑪德萊娜向他問道。
“對不起,”杜·洛瓦答道,“這一點恕我不能奉告。
你有你的消息來源,我對此從不打聽。
同樣,我也有我的消息來源,且不想讓他人知道。
不管怎樣,對于我剛才說的這件事,我保證确實無誤。
”
“這完全可能……”瑪德萊娜說,“我早就懷疑他們在背着我們做着什麼。
”
依然毫無睡意的杜·洛瓦,這時往妻子身邊靠了靠,溫情脈脈地在她的耳邊親了親。
她使勁将他推開,一邊說道:
“你行行好,讓我安靜一會兒行不行?我今天哪有這種興緻?”
杜·洛瓦隻得忍氣吞聲,轉過身去,閉上眼,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