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的看法同時加以報道,我們的讀者将受益非淺。
”
接着又向杜洛瓦叮囑道:
“你今天去,要仔細留意聖波坦如何行事,他是一位出色的外勤記者。
一個記者,要能夠在五分鐘内讓人家把心裡話都掏出來,你應當努力學會這種本領。
”
說完之後,他又一本正經地寫起他的信來,那神氣顯然是要同下屬保持一定的距離,讓杜洛瓦他這個以前的軍中夥伴和今日的同事,時時記住自己的命份,不要太為随便。
一走出房門,聖波坦便哈哈大笑,并一邊笑,一邊對杜洛瓦說道:
“這家夥今天的話怎麼這樣多,居然對我們指手劃腳起來,好像我們是他的忠實讀者,能聽他沒完沒了的說教。
”
到了街上,聖波坦問道:
“要不要喝點什麼?”
“好啊,今天天氣真熱。
”
他們于是走進一家咖啡館,要了點冷飲。
兩人剛剛落座,聖波坦的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他毫無顧忌地把報館裡的人都數落了一遍,真是滔滔不絕,不厭其詳。
“你知道老闆是什麼人嗎?一個道道地地的猶太人!而猶太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你大概不會不知道,他們不論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貨色。
”
接着,他以大量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例,把這些以色列子孫如何悭吝成性着實描繪了一番,說他們常常連十個銅子也舍不得花,買起東西來總像見識淺薄的婦道人家,厚着臉皮沒完沒了地讨價還價,直到一切遂其心願;與此同時,他們又是發放高利貸和抵押貸款的老手,并因其手段高明而自成一家。
“這也罷了。
問題是,我們這位老闆還千真萬确是一位毫無廉恥的家夥,對什麼人都騙。
他創辦的這份報紙,對所有派别都敞開大門,無論是官方消息,還是反映天主教會、自由派、共和派或奧爾良派觀點的文章,一律照登不誤,完全成了個雜貨鋪。
其實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這就是确保其股票交易及其他各類交易生意興隆。
他在這方面确實很有辦法,僅靠幾家資本不到四個蘇的公司,便賺了好幾百萬……”
就這樣,聖波坦始終談興不減,并不時稱杜洛瓦為他“親愛的朋友”。
“這個守财奴,他說起話來,簡直同巴爾紮克筆下的人物一樣。
下面給你講個故事。
一天,我正在他的辦公室裡。
房内除我而外,還有那老不死的諾貝爾和長得像堂·吉诃德的裡瓦爾。
報館行政科長蒙特蘭這時忽然走了進來,腋下夾着當今巴黎流行的羊皮公文包。
瓦爾特仰起臉來向他問道:
“有事嗎?”
蒙特蘭如實相告:
“我剛剛把我們欠紙廠的一萬六千法郎還了。
”
老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把我們弄得莫名其妙。
“你說什麼?”
“我把欠佩裡瓦先生的那筆款子還給他了。
”
“簡直亂彈琴!”
“怎麼啦?”
“怎麼啦……怎麼啦……怎麼啦……”
他摘下眼鏡擦了擦,臉上露出一絲令人不解的微笑。
這在他是常有的。
每當他要說出什麼惡毒傷人的話語時,那厚實的腮幫上總要掠過一絲這樣的微笑。
隻見他以嘲諷而又自信的口吻說道:
“怎麼啦!……因為我們本來可以少還他四五千法
郎。
”
蒙特蘭大惑不解,說道:
“經理先生,這一筆筆帳目并無差錯,不但我複核過,而且你也已簽字确認……”
老闆此時已恢複他那道貌岸然的常态:
“你的天真實在天下少有,我的蒙特蘭先生。
你怎麼就沒有想到,如果我們欠得他多了,他勢必會作出一些讓步,讓我們少還一部分?”
說到這裡,聖波坦一副深知其人的神态,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說道:
“怎麼樣?你說這家夥像不像巴爾紮克筆下的人物?”
巴爾紮克的小說雖然一本也未讀過,杜洛瓦卻堅信不疑地附和道:
“一點不錯。
”
接着,聖波坦又談起了其他幾人,說瓦爾特夫人是個十足的蠢貨;諾貝爾·德·瓦倫由于年邁,已經不中用了;而裡瓦爾則是個來自費爾瓦克的破落子弟。
話題最後轉到弗雷斯蒂埃身上:
“至于這一位,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因為娶了現在這個太太。
别的也就沒有多少好說的了。
”
杜洛瓦問道:
“他妻子的為人究竟怎樣?”
聖波坦搓了搓手:
“怎麼說呢?這個女人鬼得很,腦子比誰都精明。
她是老色鬼德·沃德雷克伯爵的情婦,是伯爵提供陪嫁,讓她嫁給了弗雷斯蒂埃……”
杜洛瓦像是突然被人澆了盆冷水,周身一陣戰栗。
他真想走過去給這多嘴多舌的家夥狠狠一記耳光,痛罵他一頓,但終究還是克制住,隻是把話題岔開,沒有讓他再說下去:
“您就叫聖波坦嗎?”
對方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是,我叫托馬斯。
聖波坦是報館裡的人給我起的綽号。
”
杜洛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