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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就是聖瑪格麗特島。
島上的城堡當年曾關押過巴贊元帥②,後來被他逃了出來。
城堡至今保存完好,就是為了紀念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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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巴黎伯爵(一八三八—一八九四),曾為法國王儲。
②巴贊元帥(一八一一—一八八八),十九世紀法國傑出将領。
他随即回想起自己過去的軍旅生涯,說了幾個軍官的名字,談起了一些往事。
大路突然峰回路轉,整個朱昂灣倏地出現在眼前。
遠處是港灣裡牆壁刷得雪白的村莊,另一頭則是安狄波角。
弗雷斯蒂埃忽然像孩子似的高興地說道:
“啊!艦隊,馬上就可看到艦隊了!”
果然,寬闊的港灣裡,停泊着六艘大型軍艦。
遠遠望去,宛如幾塊林蔭覆蓋的山岩。
這些軍艦都其大無比,樣子奇特,怪裡怪氣,不僅甲闆上拱凸不定,塔樓高聳,艦首沖角更是直沖水中,似乎要在海裡紮下根來。
這些龐然大物都顯得非常笨重,好像牢牢地固定于海底,人們簡直弄不明白,它們怎能移動。
形狀酷似了望塔并可轉動的高大圓形炮台,看去像是一座座建于礁石上的燈塔。
一條大型三桅船,白色的風帆鼓得滿滿的,正歡快地從這些軍艦身旁走過,駛向外海。
同這艘外形美觀、身姿矯健的三桅船相比,這些戰艦實在像是一些蟄伏于水中的鋼鐵怪物。
弗雷斯蒂埃想了想,把這些艦隻一一認了出來,并依次逐一說出各艦的名字:“科貝爾号”、“叙弗朗号”、“杜佩萊海軍上将号”、“無畏号”、“毀滅号”,但他随即又更正道:
“不對,我弄錯了,‘毀滅号’是那一艘。
”
他們到了一幢大型簡易建築物前,建築物門楣上方霍然挂着一塊招牌:“朱昂灣藝術彩陶商店”。
馬車繞過一塊草坪,在門前停了下來。
弗雷斯蒂埃想買兩個花瓶,放在他的書架上。
由于他下不了車,隻得由人将樣品一件件拿來讓他過目。
他挑了一件又一件,并不時地征求他妻子和杜洛瓦的意見:
“你們知道,這要放在我書房中靠裡的書架上,坐在我的椅子上随時可以看到。
我想買古色古香的,最好帶有希臘風格。
”
他把樣品看了一件又一件。
看了後面的,又想要前面看過的,最後總算選中幾件。
付過錢後,他要店夥立即給他送往别墅,說道:
“我過幾天就要回巴黎去。
”
馬車于是踏上了歸途。
不想過了不久,突然從山谷深處沿着海灣刮來一陣侵人肌骨的寒風。
弗雷斯蒂埃立即咳了起來。
這咳起初倒也沒什麼異常,不過是輕輕地咳了兩下。
但緊接着卻是一次甚似一次地狂咳。
到後來,他也就兩眼發直,氣息奄奄了。
他已處于窒息狀态,隻要一吸氣,喉間便是一陣發自胸腔的猛咳。
沒有任何辦法能緩和其病痛,使之安靜下來。
現在必須将他從車上擡到房間裡去。
杜洛瓦擡着他的下身,感到他的肺部一抽搐,連兩腳也跟着抖動。
擡到床上後,雖然蓋着暖和的被子,他的病情卻依然如故,病魔的肆虐一直持續到午夜。
最後還是使用了麻醉劑,方使這緻命的劇咳得以緩和。
直到天明,他一直靠在床頭,眼睛睜得大大的。
天亮以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找個人來幫他刮刮臉,因為早晨刮臉,已是他多年的習慣。
但當他下了床,準備刮臉時,人們又不得不立即将他重新扶回床上,因為他的呼吸已突然變得極其短促,簡直到了接不上氣的地步。
他妻子驚吓不已,趕緊叫人去把剛剛躺下的杜洛瓦叫醒,請他去找醫生。
杜洛瓦幾乎立刻便把加沃大夫請了來。
大夫開了一劑湯藥,并囑咐了幾句。
為了聽聽大夫的意見,杜洛瓦特意将他送了出來。
“病人已到彌留之際,看來拖不過明天上午,”大夫說,“請将這一情況告訴他可憐的妻子,并派人去找個神甫,我在這兒已沒有什麼用了,不過如果需要,我一定随叫随到。
”
杜洛瓦讓人将弗雷斯蒂埃夫人從房内叫了出來,對她說道:
“他已不行了,醫生建議去找個神甫。
你看怎樣?”
她沉思良久,将一切都考慮妥當後,才慢慢地說道:
“好吧,從許多方面來講……這樣做還是需要的……我這就去先讓他有個思想準備,就對他說,神甫想來看看他……不過這種事,我不大懂。
那就勞你的駕,去辛苦一趟,好好挑選一下,找個比較本份的神甫。
請對他說清楚,他隻負責病人的忏悔。
其他的事不用他管。
”
杜洛瓦很快領來一位一切聽便、願意效勞的年邁神甫。
神甫進入弗雷斯蒂埃的房間後,他妻子随即退了出來,同杜洛瓦一起,在隔壁房内坐了下來。
“他對此毫無思想準備,”年輕的女人對杜洛瓦說,“我剛剛說了‘神甫’兩字,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臉上便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好像……好像忽然從中……領悟到了什麼……
明白自己現在是徹底完了,所剩時間不多了……”
“他的那副表情,我今生今世是忘不了的。
”她面色蒼白,又接着說道,“他在那一瞬間肯定看到了死神……肯定看到了死神……”
神甫有點耳背,因此說話聲音較大。
他們聽到他此時說道:
“不,不,你的情況并沒有到達這一步。
你病了,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