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低沉滾動聲,沒有其他聲響。
每輛車上都坐着一對男女。
他們默然無語,互相依偎着斜靠在座位上,沉陷于熾熱的欲望所造成的夢幻中,正心急火燎地期待着那即将到來的狂熱擁抱。
灼熱的暮色中似乎到處都是如癡如醉的熱吻。
這獸欲橫流,滾滾向前的戀人大軍,簡直使空氣也變得更形重濁起來,令人感到窒息。
這些成雙成對者,如今都沉醉于同一種追求,同一種激情中,一股狂熱的氣氛籠罩着四周。
滿載這萬種情愛的馬車,每一輛上方仿佛都是柔情缭繞,一邊走,一邊播灑着男女歡愛的濃厚氣息,令人心旌搖搖,不能自已。
在這蕩人風情的熏染下,杜·洛瓦和瑪德萊娜不覺也柔情依依地手拉起手,一言不發,心頭因四周的強烈氣氛而激動不已。
車到城外拐彎處,他們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擁抱在一起。
瑪德萊娜心醉神迷,嗫嚅地說道:
“咱們又像上次去盧昂那樣,想怎樣就怎樣了。
”
巨大的車流進入林苑後也就散開了。
在年輕人前往的湖區小路上,馬車逐漸拉開了距離。
林蔭茂密,樹影婆娑。
樹下小溪流水潺潺,樹梢上方,廣袤的蒼穹已是繁星點點,空氣因而顯得格外涼爽而又清新。
車中情人在神秘的夜色中擁抱,親吻,無不感到銷魂蝕骨。
“啊,我的小瑪德!”杜·洛瓦緊緊地摟着妻子,輕輕喊了一聲。
“還記得你家鄉的樹林嗎?”瑪德萊娜于是說道,“那片林子是多麼地陰森可怖。
我總覺得它無邊無沿,猛禽怪獸,出沒無常。
這裡的景象就大不相同,輕柔的晚風使人心曠神怡。
據我所知,林苑那邊就是塞弗勒。
”
“啊!瞧你說的,”杜·洛瓦說道,“我家鄉的那個樹林,也就有些鹿、狐狸、狍子和野豬而已,此外便是時而可以見到的守林人小屋。
”
這“守林人”一詞,也即弗雷斯蒂埃的名字①,從他口中脫口而出,他不由地一驚。
好像這個名字不是他自己說出的,而是某個人從路旁的灌木叢裡向他喊出來的。
忽然之間,他什麼話也沒有了。
多日來,對死者的嫉妒一直折磨着他,弄得他坐卧不甯,難以排解。
現在,他又回到了這莫名其妙、不能自拔的苦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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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法語中,“守林人”一詞同人名弗雷斯蒂埃在拼寫和讀法上完全相同。
過了片刻,他向妻子問道:
“你過去也同查理一起,晚上乘車來此走走嗎?”
“當然,我們常來這兒。
”
聽了這句話,他突然想立即打道回府,此要求是如此強烈,弄得他無以抗拒。
因為這時,弗雷斯蒂埃的身影又回到了他的心頭,緊緊地束縛着他,一刻也擺脫不了。
無論是想什麼或是說什麼,都離不開這個死鬼。
隻見他惡狠狠地向瑪德萊娜說道:
“告訴我,瑪德。
”
“什麼,親愛的。
”
“你有沒有讓可憐的查理戴綠帽子?”
“你的這些無聊想法,什麼時候才算完,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年輕的妻子一臉的鄙夷。
然而杜·洛瓦依然毫無收斂:
“瞧你,我的小瑪德,有還是沒有,照直說好了。
快說,你讓他戴了綠帽子,是不是?”
瑪德萊娜無言以對。
同所有女人一樣,一聽到這充滿侮辱的話語,便氣得渾身發顫。
“他媽的,”杜·洛瓦毫不退讓,又說道,“世上如果有人像是戴了綠帽子的話,他就是一個。
是的,一點沒錯。
我之所以問你有沒有讓他戴綠帽子,就是想弄清這一點。
不是嗎?他那副模樣是多麼地呆頭呆腦?”
他覺得,瑪德萊娜好像笑了笑,或許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因此他堅持道:
“來,還是照直說了吧。
這又有什麼關系?相反,你若向我承認,說你欺騙過他,豈不是很有意思?”
他所一心盼望的,是能夠證實這可恨而又可惡的死鬼查理,确曾受過這可笑的恥辱。
因此此刻正為弄清這一點而焦躁不已:
“瑪德,我的小瑪德,求你了,你就承認了吧,這是他應有的下場。
你若不這樣對待他,反倒是不對的。
來,瑪德,承認了吧。
”
杜·洛瓦如此固執地堅持其想法,瑪德萊娜現在顯然覺得很有意思。
因為她一陣陣地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杜·洛瓦于是将嘴湊近妻子的耳邊:
“說了吧……說了吧……隻是說個是,不就完了?”
不想妻子猛地躲開身子,說道:
“你這個人真蠢!這種問題,誰會回答?”
她說這話的語氣是那樣認真,杜·洛瓦頓時像是渾身澆了盆冷水,微微喘息,神色茫然地僵在那裡,仿佛受到了嚴厲訓斥。
馬車此時正沿着湖邊走着,映入水中的點點繁星,清晰可見。
夜色沉沉,遠處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