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極其自然、沉着。
仿佛是悄然隐身到一個狹小的空間,身子就這麼自然地瘦下去的。
而且,直子也比從前我所記憶的漂亮了許
多。
就這些我一直想告訴她,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措詞才好,結果什麼也沒說。
我們到這兒來,并沒有什麼目的。
我和她是在中央線的電車上偶然遇上的。
她正打算一個人去看場電影,而我則正在往神田書店街的途中。
兩個人都沒有要
事在身,直子便邀我一塊兒下車,我們于是下了電車。
下車之後才知道是四谷車站,如此而已。
但其實并沒有什麼特别的事非得兩個人一塊商量不可。
直子為什麼要
我一塊兒下車,我是一點也不懂。
打從認識開始,我們倆就沒什麼話說。
走出車站,她也不說往哪兒去,隻自顧白地劃着快步。
沒奈何,我隻得跟在她後頭。
兩人之間保持着一公尺左右的距離。
當然,你要想走在她身邊也并非不
行,但不知怎的,我有點畏縮,所以總是沒法和她并肩齊步。
在距她一公尺的後方,我邊盯着她的背、她的烏黑的長發邊走着。
她的發上插着一支茶色的發夾,旁邊
則是一隻白白的小耳朵。
直子常回過頭來和我說話,有些話我能答得出來,有些卻不知該答些什麼,有些更是聽不清楚。
但她似乎并不在乎我究竟能不能聽得見。
她
回過頭來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之後,便又繼續往前走。
唉!算了!反正這天氣挺适合散步的,我想就随她去罷!
然而,直子愈走愈不像是散步。
她在飯田橋往右拐,出水渠邊,然後穿過神保町的十字路口,再爬上禦茶水的坡道,到達本鄉,最後又沿着東京都電的軌道旁走到駒迅。
這一段路并不算短。
到了駒迅時,正是日落時分。
這是個晴朗的春日黃昏。
“這是哪兒?”直子仿佛大夢初醒般問道。
“駒迅。
”我說。
“你不知道嗎?我們繞了一大圈呢!”
“為什麼走到這兒來呢?”
“那得問你呀!我隻是跟來的。
”
我們走進車站附近一家面店,随便叫點東西吃。
口幹舌燥的,我喝了些啤酒。
從點菜到吃完面,我們一句話也沒說。
我是走得精疲力盡,她則将兩手搭在桌上,仿佛又在沉思。
電視上的新聞報導說,今天因為是星期假日,風景區到處人山人海。
而我們,從四谷走到駒迅。
“你身體不錯嘛!”吃完面,我說道。
“你吓了一跳?”
“嗯!”
“念初中時,我曾經是馬拉松選手,跑過十公裡、十五公裡的。
而且因為我父親也喜歡爬山,小時候一到星期天就去爬。
你知道的,我家後面是一片山嘛!自然而然地腳力就不錯了。
”
“不過倒真看不出來哩!”我說。
“是呀!大家都以為我弱不禁風呢!但是人豈可貌相呀?”說罷,她附帶地微微一笑。
“反倒是我失禮了,累得不像話!”
“真抱歉!黏了你一天。
”
“但我很高興能和你說說話呀!我們從沒有過單單兩個人聊天的機會哩!”我說道。
其實我根本不記得今天都聊了些什麼。
她開始無意識地撥弄桌上的菸灰缸。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不會太打擾你我們能不能再碰面?當然,我知道我沒有理由作這種要求。
”
“理由?”我驚道。
“沒有理由是什麼意思?”
她倏地紅了臉。
也許是我吃驚得過頭了。
“我說不上來啦!”直子急欲辯解。
她把運動上衣的袖子卷到臂上,跟着又放下來。
燈光将她臂上的汗毛染成一片金黃,煞是好看。
“我原本沒打算說『理由』兩個字的。
我原本不是這個意思的。
”
直子一手靠着桌子,盯着牆上的月曆好一會兒。
像是期待從那上面找出适當的詞彙來解釋似的。
但她當然沒有找到。
歎口氣,她閉上眼睛,又轉去撥弄發夾。
“沒關系!”我說。
“我想我能了解你的意思。
不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呢!”
“就是說不上來。
”直子說道。
“最近我老是這樣哩!每當想要表達些什麼,腦裡就盡浮現出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字眼來。
不是牛頭不對馬嘴,就是正好相
反。
然後呢,越想把它糾正過來,腦袋裡就越是混亂,越是牛頭不對馬嘴。
這麼一來,反而忘了自己最初的意思了。
仿佛自己的身體分裂成兩個,彼此追着跑!正中
央有根粗大無比的柱子,就繞着它打轉、追逐。
最适當的字眼總是被第二個我揣在懷裡,第一個我是絕對追不上的。
”
直子擡起頭,凝視着我的眼。
“你懂嗎?”
“我想誰都會有那種感覺吧!”我說。
“每個人都想表達自己,無法正确地表達時就開始急了。
”
聽我這麼說,直子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