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過去那樣,隻發生在歐洲某一國家,它已經遍及整個歐洲。
因此,現在是到了勇敢剿滅這隻妖魔的時候了,就像我在這裡所做的那樣。
就讓這兩隻怪物在世紀的新時代壽終正寝吧!醫生最終會通過預防藥物成功醫治性病,對此我們不會放棄希望;但要消除騎士榮譽這隻妖魔卻是哲學家的任務,他們必須糾正人們的觀念,因為,政府所運用的立法手段至今為止已告失敗。
并且,也隻有通過哲學才能從根本上打擊這種禍害。
如果政府真心實意地展開工作,杜絕決鬥這一禍害,而收效甚微的原因的确隻是因為政府無能為力,那麼,我将向政府建議一條法律,我保證它會獲得成功。
我們用不着采用血腥的手段,也不必求助于斷頭台、絞刑架和終身囚監等方法。
相反,它簡單易行,是一種“順勢療法”。
如果有人向别人發出決鬥的挑戰,或者接受别人的挑戰,那就讓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士兵長之前,像中國人那樣接受執罰者的杖的體罰。
為決鬥者傳遞挑戰書的人和公證人則每人承受杖的處罰,對于決鬥所造成的後果,則循慣常的刑事訴訟法追究責任。
或許,一個腦子裡充滿騎士思想的人會反駁說:經此體罰,許多“榮譽之士”就會開槍了斷自己。
對此說法,我的回答是:這樣的一個傻瓜殺死自己總比殺死别人要好。
根本上我就知道得很清楚,政府并沒有真心實意地杜絕決鬥。
民政官員,尤其是一般的官員(最高職位的官員除外)的收入遠遠低于他們的服務所應獲得的數目。
因此,他們的另一半收入就以榮譽支付了。
榮譽首先通過頭銜和勳章來表示,其次,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以社會階層的榮譽為代表。
決鬥對于社會階層所代表的榮譽是拉曳馬車的一匹得力副馬。
因此,在大學裡人們就已經接受關于榮譽的初步的訓練了。
所以,決鬥的受害者其實是以自己的鮮血彌補了工資收入的不足。
為使我的讨論更加完整,我需要約略提及民族的榮譽。
它涉及整個民族那構成了人類社會的一部分。
在民族榮譽的問題上,力量是唯一的裁決者,舍此之外,别無其他。
因此,民族的每一個成員都必須自覺保衛他的民族的權利。
所以,民族榮譽并不隻是需要别人認定:這一民族是值得信賴的。
除此之外,它還要人們知道:這個民族是令人生畏的。
因此,民族榮譽不容許聽任外族人侵犯本民族的權利而置之不理。
這樣,民族榮譽就結合了公民榮譽和騎士榮譽。
我在人們給予的表象亦即人們在他人眼中的樣子一部分裡最後提到過名聲。
在此。
我們必須繼續對它作一番考察。
名聲和榮譽是一對孿生兄弟,但就像第奧斯科所生的孿生子一樣:一個(波魯斯)長生不老,另一個(卡斯圖)則終究要死亡。
榮譽是可朽的,名聲就是榮譽的不朽的兄弟。
當然,我這裡所說的名聲指的是級别最高、貨真價實的那一種;因為太多的名聲隻是過眼雲煙而已。
榮譽隻包含人們在同等的處境下必須具備的素質,每一個人都應公開視這些素質為己所有。
但名聲涉及的素質則是我們不可能要求人們一定具備的。
榮譽尾随着别人對于我們的了解,而不會超越此界限;但名聲卻與此相反,它走在别人對我們的了解之前,并且,它把榮譽也帶到了名聲抵達之處。
每一個人都可以擁有榮譽,但隻有少數例外的人才能獲得名聲,因為名聲的獲得隻能通過成就非凡的業績,或者創作傳世的作品。
這是獲得名聲的兩條途徑。
要建功立業,就必須具備一顆偉大的心,但創作巨着則需要擁有一個非凡的頭腦。
這兩條成名之路都有各自的優點和缺陷,但兩者的主要差别在于功業會消逝,但作品卻可以永存。
最高貴的功業也隻具有暫時性的影響。
但天才的作品卻能傳之久遠,給人以教益和愉悅。
功業留給人們的是記憶,并且,除非曆史把事功業績記錄下來,像化石一樣地傳給後世,否則,這一記憶就會永遠不斷地減弱、變型,最終變得模糊以緻湮沒。
相比之下,作品的自身就是不朽的,文學着作尤其能夠世代相傳。
關于亞曆山大大帝,現在僅存的是他的名字和對他的記憶。
但柏拉圖、亞裡士多德、荷馬、賀拉斯卻仍然活生生地存在着,仍然在直接地産生着影響。
《吠陀》及其《奧義書》仍然存在。
但對于過去各個時代所産生的行動業績我們卻已經一無所知了。
行動業績的另一個不便之處就是它們有賴于機會。
因為機會首先為行動業績的發生提供了可能;這樣,通過行動業績獲取的名聲就并不由這行動業績的自身價值所決定,而是根據當時的情勢而定。
因為正是當時的情勢使行動業績具有了重要性和得到了榮耀。
此外,如果行動業績純粹屬于個人行為,例如在戰争中,那麼,它就全憑為數不多的目擊證人的描述;但是,目擊證人也不總是存在的,而且,他們也并不是公正無私、不帶偏見的。
不過,行動業績也有其優勢,那就是作為實際事務,它們處于普通大衆評判能力的範圍之内。
因此,隻要掌握了有關行動業績的精确資料,人們馬上就會給予這些行動業績公正的承認除非人們在以後才正确地認識和理解做出行動業績背後的動機,因為隻有對一樁行動業績的動機有了認識以後才會理解這一行動業績。
對于創作作品,則是相反的情形。
作品的形成并不依賴機會,它們隻是依靠作品的創作者本人。
隻要作品還存在,它們就以自身原來的樣子而存在。
不過,評判作品存在一定的困難。
作品的級别越高,評判這些作品的難度就越大。
我們通常都缺乏具有才氣、不帶偏見和誠實正直的評判員。
作品的名聲不會因為一個評判或者一樁事件而一錘定音。
作品有一個上訴的過程。
就像我已經說過的,行動業績通過記憶傳達給後世,并且,其傳達方式由這些行動業績發生時候的一代人提供。
但作品除非缺失了某些部分,否則,就以自身原來的樣子留傳下來。
這樣,我們就不會歪曲作品的面目。
并且,作品在創作和面世時所遭遇的當時情勢環境的不利影響,會在以後的時間消失。
另外,時間還帶來了為數不多的真正具備能力的評判員。
他們本身就是非凡的人物,現在他們評判的是比自己更加非凡和出色的作品。
他們各自給予有相當份量的意見。
當然,有時候曆經數世以後,才會産生完全公正的評判結果,而這一定論是不會被将來推翻的。
由作品奠定的名聲是牢固和勢所必然的。
不過,作品的作者能否親眼目睹自己的作品獲得承認,卻取決于外在情勢和一定的運氣。
作品越高貴、越有深度,這種情況就越少發生。
塞尼加曾經很好地談論過這一點。
他說名聲跟随成就如影随形,但當然,像影子那樣忽而在前,忽而在後。
他說清楚這點以後,又加上了這麼一句:“雖然嫉妒讓你的同時代人沉默,但以後總會有人不帶惡意,也不帶恭維地作出判斷。
”順便說上一句,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在塞尼加的時代,無賴們就已經施展這種壓制成就的藝術了,那就是:對别人的成就保持惡意的沉默,采取視而不見的态度。
他們以這種方式不讓公衆看到優秀的事物,這更有利于那些低微、拙劣的東西。
他們熟練運用這一藝術絲毫不亞于我們的當代人。
嫉妒使他們和我們這個時代的無賴們都閉上了嘴巴。
一般來說,名聲到來越遲,維持的時間就越長久,因為任何優秀的東西都隻能慢慢地成熟。
流芳後世的名聲就好比一株慢慢成長起來的橡樹。
那得來全不費工夫、但卻隻是昙花一現的名聲,隻是壽命不過一年的快速長成的植物;而虛假的名聲則是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