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惡劣透了。
我經受了痛苦的折磨,傑克。
如今一切已成過去。
一切。
”“好了,”我說,“再見吧。
我得走了。
”他翻過身來,坐在床沿上,然後站起來。
“再見,傑克,”他說。
“你肯跟我握手,是吧?”
“當然羅。
為什麼不呢?”
我們握握手。
在黑暗中我看不大清他的臉。
“好了,”我說,“明兒早上見。
”
“我明兒早晨要走了。
”
“哦,對,”我說。
我走出來。
科恩在門洞子裡站着。
“你沒問題嗎,傑克?”他問。
“是的,”我說。
“我沒問題。
”
我找不到浴室。
過了一會兒我才找到。
浴室裡有個很深的石浴缸。
我擰開水龍頭,沒有水。
我坐在浴缸邊上。
當我站起來要走的時候,我發覺我已經脫掉了鞋子。
我尋找鞋子,找到了,就拎着鞋子下樓。
我找到自己的房間,走進去,脫掉衣服上了床。
我醒過來的時候感到頭痛,聽見大街上過往的樂隊的喧鬧的樂聲。
我想起曾答應帶比爾的朋友埃德娜去看牛群沿街跑向鬥牛場。
我穿上衣服,下樓走到外面清晨的冷空氣中。
人們正穿越廣場,急忙向鬥牛場走去。
廣場對面,售票亭前排着那兩行人。
他們還在等着買七點鐘出售的票。
我快步跨過馬路到咖啡館去。
侍者告訴我,我的朋友們已經來過又走了。
“他們有幾個人?”
“兩位先生和一位小姐。
”
這就行了。
比爾和邁克跟埃德娜在一起。
她昨天夜裡怕他們會醉得醒不過來。
所以一定要我帶她去。
我喝完咖啡,混在人群裡急忙到鬥牛場去。
這時我的醉意已經消失,隻是頭痛得厲害。
四周的一切看來鮮明而清晰,城裡散發着清晨的氣息。
從城邊到鬥牛場那一段路泥濘不堪。
沿着通往鬥牛場的栅欄站滿了人,鬥牛場的外看台和屋頂上也都是人。
我聽見發射信号彈的爆炸聲,我知道我來不及進入鬥牛場看牛群入場了,所以就從人群中擠到了栅欄邊。
我被擠得緊貼着栅欄上的闆條。
在兩道栅欄之間的跑道上,警察在驅趕人群。
他們慢步或小跑着進入鬥牛場。
然後出現了奔跑的人們。
一個醉漢滑了一交,摔倒在地。
兩名警察抓住他,把他拖到栅欄邊。
這時候人們飛跑着。
人群中發出震耳的呼喊聲,我把頭從闆縫中伸出去,看見牛群剛跑出街道進入這兩道栅欄之間的長跑道。
它們跑得很快,逐漸追上人群。
就在這關頭,另一名醉漢從栅欄邊跑過去,雙手抓着一件襯衫。
他想拿它當鬥篷來同牛鬥一場。
兩名警察一個箭步上去,扭住他的衣領,其中一名給了他一棍,把他拖到栅欄邊,讓他緊貼在栅欄上站着,一直到最後一批人群和牛群過去。
在牛群前面有那麼多人在跑,因此在通過大門進入鬥牛場的時候,人群密集起來了,并且放慢了腳步。
當笨重的、腰際濺滿泥漿的牛群擺動着犄角,一起奔馳過去的時候,有一頭牛沖向前去,在奔跑着的人群中用犄角抵中一個人的脊背,把他挑起來。
當牛角紮進人體中去的時候,這人的兩臂耷拉在兩側,頭向後仰着,牛把他舉了起來,然後把他摔下。
這頭牛選中了在前面跑的另一個人,但這個人躲到人群中去了,人們在牛群之前通過大門,進入鬥牛場。
鬥牛場的紅色大門關上了,鬥牛場外看台上的人們拼命擠進場去,發出一陣呼喊聲,接着又是一陣。
被牛抵傷的那人臉朝下躺在被人踩爛了的泥漿裡。
人們翻過栅欄,我看不見這個人了,因為人群緊緊地圍在他周圍。
鬥牛場裡傳出一聲聲叫喊。
每一聲都說明有牛沖進人群。
根據叫喊聲的強弱,你可以知道剛發生的事情糟到什麼程度。
後來信号彈升起來了,它表明犍牛已經把公牛引出鬥牛場,進入牛欄了。
我離開栅欄,動身回城。
回到城裡,我到咖啡館去再喝杯咖啡,吃點塗黃油的烤面包。
侍者正在掃地,抹桌子。
一個侍者過來,聽我吩咐他要什麼點心。
“把牛趕進牛欄時可曾出什麼事?”
“我沒有從頭看到底。
有個人給抵傷,傷得很重。
”
“傷在哪兒?””
“這兒。
”我把一隻手放在後腰上,另一隻手放在胸前,表明那隻牛角似乎是從這裡穿出來的。
侍者點點頭,用抹布揩掉桌上的面包屑。
“傷得很重,”他說。
“光是為了解悶兒。
光是為了取樂。
”他走了,回來的時候拿着長把的咖啡壺和牛奶壺。
他倒出牛奶和咖啡。
牛奶和咖啡從兩個長壺嘴裡分兩股倒入大杯裡。
侍者點點頭。
“紮透脊背,傷得很重,”他說。
他把兩把壺放在桌上,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紮得很深。
光是為了好玩。
僅僅是為了好玩。
,你是怎麼想的?”
“我說不上。
”
“就是那麼回事。
光是為了好玩。
好玩,你懂吧。
”
“你不是個鬥牛迷吧?”
“我嗎?牛是啥?畜牲。
殘暴的畜牲。
”他站起來,把一隻手按在後腰上。
“正好紮透脊背。
紮透脊背的抵傷。
為了好玩——你明白。
”
他搖搖頭,拿着咖啡壺走了,有兩個人在街上走過。
侍者大聲喊他們。
他們臉色陰沉。
一個人搖搖頭。
“死了!”他叫道。
侍者點點頭。
兩人繼續趕路。
他們有事在身。
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