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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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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扣到下巴底下,沒有一點花邊或飾帶,除了母親給她的那枚黑瑪瑙胸針以外,沒有任何珠寶之類的東西。

    她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俗不可耐的女孩子吊着漂亮男人的胳臂來來去去,這一切的一切,隻不過因為查理出了一次疹子。

    可恨的是他并非光榮地死在戰場上,連一點可以吹噓的資本也沒給她留下。

     她心懷敵意地撐着兩肘倚立在櫃台内觀望人群,盡管嬷嬷經常告誡她這種姿勢會把肘子磨皺和扭歪的。

    即使扭歪了又怎麼樣呢?反正她大概已沒有機會再顯露它們了。

    她如饑似渴地望着一群群穿着各種服色的姑娘們走過,其中有的穿奶油色波紋綢衣,戴薔薇花蕾發箍,有的穿粉紅緞子,上面打着十八道用黑天鵝絨帶鑲滾的荷葉邊;有的穿淺藍色綢衣,後面托着十碼長帶波浪形花邊的裙裾;她們都袒露胸口,簪着誘人的鮮花。

    梅貝爾·梅裡韋瑟吊在那個義勇兵的膀子上向隔壁那個攤位走來,她身上那件蘋果綠薄紗衣裳那樣寬松,把她的腰身襯托得纖細極了。

    衣服上鑲着大量奶油色的上等花邊,那是從查爾斯頓最後一艘封鎖艦上弄來的,梅貝爾為此大肆炫耀,仿佛幹這次偷越封鎖線買賣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巴特勒船長而是她自己呢。

     "如果我穿上這件衣裳,會顯得多好看呀!"思嘉心想,懷着滿腔妒火。

    "她那腰粗得像頭母牛。

    這種綠色對我很合适,它會使我的眼睛變得————像她這樣的人怎配穿這種顔色呀? 她那皮膚綠得像塊幹酪了。

    真可惜,我再也不能穿這種顔色了,即使服喪期滿了也不能穿。

    不行,甚至我想法再嫁人也是不行的。

    那麼,我就隻能穿倒黴的老灰色,穿褐色和淡紫色了。

     這一切不公平的事,她考慮了不一會兒也就過去了。

    本來嘛,人生在世,屬于玩樂、穿漂亮衣裳、跳舞、調情的時間何等短促,隻有很少很少幾年呢!接着你就得結婚,穿顔色暗淡的衣服,生孩子,眼看苗條的腰身給糟踐了,在跳舞會上跟其他已婚婦女坐到角落裡,隻偶爾出來同自己的丈夫或别的老先生跳幾下,而這些老先生又是專門踩你腳的!如果你不這樣做,那些少奶奶就會議論你,你的名譽就毀了,你的家庭也就不光彩了。

    你做小姑娘的時候,把光陰全都花費在學習怎樣打扮和怎樣迷惑男人上,可後來這些本領隻用了一兩年就完了,這是多麼可怕的浪費啊!于是,思嘉想起她在母親和嬷嬷手下進行的訓練,她知道這種訓練是全面而優良的,因為它常常收到很好的效果。

    它有一整套規矩叫你遵循,隻要你照着去做,你的努力便一定成功。

     跟老太太們在一起時,你總得是可愛而無可指摘的,要裝得盡可能頭腦簡單,老太太們往往既苛刻又妒忌,像老貓似的監視着年輕姑娘,随時準備着,隻要你口頭眉梢梢有不當之處就欺過來抓住你,至于對老先生們,一個姑娘最好是淘氣和放肆一些,而且可以稍稍而不過分地來賣弄一點風情,把那些老傻瓜挑逗起來,這會使他們覺得自己又年輕了,無所顧忌了,便動手來擰你的臉皮,說你是個小妖精。

    當然喽,你在這種情況下總得紅起臉來,否則他們會進一步來擰你,弄到無禮取樂的程度,甚至回頭告訴他們的兒子,說你為人放蕩。

     對于年輕姑娘和年輕的已婚婦女,你就得滿嘴抹蜜,每次見面都要吻她們,即使一天見十次也罷。

    你得伸出胳臂摟住她們的腰,并讓她們也摟着你,即使你很不喜歡這樣。

    你得表示無所偏袒地欣賞她們的衣着,或者她們的嬰兒,拿她們的情人開玩笑,恭維她們的丈夫,并且格格笑着謙遜地否認她們對你的稱贊,說你自己沒有一點可以與她們相比之處。

     最重要的是,你千萬不要比她們更多地表示自己對什麼事物的真正看法。

     至于别人的丈夫,你得嚴格地避免嫌疑,即使他們就是你已經抛棄的情人,也無論他們是多麼富于誘惑力,如果你對年輕的丈夫們太殷勤,他們的太太便會說你輕浮,你就會落得個壞名聲,從此永遠得不到自己的情人了。

     但是,對于年輕的單身漢——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不妨對他們溫柔地微笑,而當他立即注意到你為何這樣笑時,你可以拒不說明,并且笑得更歡一些,逗着他們一直在你周圍琢磨其中的奧秘。

    你可以在眼角眉梢示意,應許他們多多少少帶刺激性的東西,叫他們千方百計要跟你單獨說話。

    于是,你單獨跟他在一起了,他要吻你,這時你就得裝出非常非常受委屈、非常非常生氣的樣子。

    你可以讓他請求你饒恕這種卑鄙企圖,并且用溫柔的神态表示原諒,使他還會戀戀不舍地再一次想來吻你。

    有時,但并非常常,你讓他吻了一下。

    (母親和嬷嬷并沒有教她這樣做,可她自己發現這是很起作用的。

    )然後你哭起來,并且聲明你不知怎的一時糊塗,從此他再也不會尊重你了。

    于是,他就得替你把眼淚拭幹,往往還會作出求愛的表示,表明他的确是非常尊重你的。

    接着就會————唔,對于單身男人有那麼多的事情好做,而且她全都知道,像暗送秋波啦,像用扇子半遮半露地微笑啦,像扭着臀部将裙子擺得像鈴铛啦,流淚啦,癡笑啦,說恭維話啦,親切地表示同情啦,等等,唔,所有這些手法都沒有哪一次不成功的————惟獨對艾希禮例外。

     不,學會這些巧妙的手法以後,隻用了很短一個時期就被永遠束之高閣,這好像太不應該了。

    要是一輩子不結婚,繼續穿着可愛的淡綠色衣裳,永遠受到漂亮男人們的追求,那該多好呀!但是,日子久了,你就會變成一個像英迪亞·威爾克斯那樣的老處女,人人都會以那種自鳴得意的讨厭口氣說:"可憐的家夥!"不,畢竟不如結了婚,保持着你的自尊為好,即使你從此不再有什麼樂趣也罷。

     啊,人生多麼荒唐!她為什麼會傻到這個程度,嬷嬷同查爾斯結了婚,16歲時就斷送了自己的一生呢? 她的這種憤憤不平而又毫無希望的幻想忽然給打斷了,因為人群開始向牆壁紛紛後退,女士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們的裙圈,不讓它們給擠碰得朝自己身上翻過來,将内褲露出得太多,有失體面。

    思嘉踮起腳尖從一群人頭上望去,隻見民團隊長正登上樂隊演奏台。

    他一聲口令,半個連的人便排成了一列。

    花了幾分鐘工夫,他們演習了一遍靈活的操練,直練得汗流滿面,赢得觀衆的熱烈喝彩,思嘉也跟着衆人禮貌地鼓掌。

    接着,一聲解散,士兵們紛紛向那幾個賣糖拌酒和檸檬水的攤位擁去,思嘉也朝媚蘭回過頭來,覺得最好是趕快裝出一副關心主義的神起來應付她一下。

     "她們顯得真漂亮,不是嗎?"她說。

     媚蘭正忙着整理櫃台上的那些編織品。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要是穿上灰制服出現在弗吉尼亞,還會漂亮得多呢,"媚蘭這樣說,并沒有想到要把聲音放低一點。

     有幾位民兵隊員的自命不凡的母親緊靠着站在旁邊,聽見了媚蘭的這句評語。

    吉南太太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因為她那位25歲的威利就在這個民團裡呢。

     思嘉想不到媚蘭竟說出這樣的話來,覺得太可怕了。

     "媚蘭。

    怎麼了!" "思嘉,這是真話呢,我這不是說那些小孩和老頭。

    不過,有許多民兵是完全能夠打起槍來,而眼下他們應該做的恰恰就是這樣。

    ""可是————可是————"思嘉開始琢磨,因為她以前從未考慮過這件事。

    "有的人待在家裡是要————"威利·吉南關于自己待在亞特蘭大的理由是怎麼跟她說的?"有的人待在家裡是要保衛這個州不受侵略嘛!""現在沒有人侵略我們,也沒有人要來侵略我們,"媚蘭冷冷地說,同時朝一群民兵望去。

    "要不讓侵略者打進來,最好的辦法是到弗吉尼亞前線去打擊北方佬。

    至于說什麼民兵留在這裡是要防備黑人暴動,這是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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