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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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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過的最愚蠢的話。

     我們的人民為什麼要暴動呢?這隻不過是懦夫們的最好借口而已。

    我敢擔保,隻要各州的全部民兵全都開到弗吉尼亞去,我們就能在一個月内幹掉那些北方佬,我就是這個意思!""怎麼,媚蘭!"思嘉再一次喊起來,瞪着兩隻大眼睛。

     媚蘭那對本來很溫和的黑眼睛現在冒出了怒火。

    "我的丈夫不害怕上了前線,你的丈夫也是這樣。

    我甯願他們兩人死了也不要待在家裡————啊,親愛的,對不起。

    我這話太冒失、太殘忍了!"她安慰地拍拍思嘉的臂膀,思嘉凝視着她。

    不過,思嘉心裡想的不是已故的查爾斯。

    她想的是艾希禮。

    要是艾希禮也會死呢?這時恰好米德大夫朝她們這個攤位走來,她就轉過頭去機械地對他笑了笑。

     "好啊,姑娘們,"他招呼她們,"你們能來真太好了。

    我知道你們今晚出來是多麼不容易。

    不過,這全是為了主義呀。

     我現在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我想出了一個驚人的辦法,能在今晚給醫院弄到更多的錢,可是我恐怕有些女士們會給吓壞了。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捋着山羊胡子格格地笑着。

     "唔,什麼?快說吧!" "我再一想,覺得還是讓你們猜一猜好。

    不過,如果教徒們因此要把我趕出這個城市,你們女孩子可得站出來支持我呀。

    反正,這都是為了醫院。

    你們等着瞧吧。

    這樣的事,以前還從沒幹過呢。

    "他大搖大擺地向坐在角落裡的一群陪護走去了。

    這裡思嘉和媚蘭彼此轉過頭來正要猜測那個秘密究竟是怎麼回事,卻見有兩位老先生已走近她們的攤位,大聲宣布要買十英裡長的梭織花邊。

    好吧,有了兩位老先生總比一位先生都沒有要強,盡管思嘉在量花邊時不得不假裝正經地讓人家在下巴上捏了一下。

    這兩個老不正經的人迅速離開向檸檬水攤位那邊去了,别的老頭又來到櫃台邊。

    這個攤位的顧客不如旁的攤位上多,因為人家那有裡梅貝爾·梅裡韋瑟的銀笛般的歡笑,有範妮·埃爾辛的格格的笑聲,有惠廷家姑娘們的靈敏的應答,能使顧客們感到高興。

    媚蘭就像個小店主似的悄悄地,冷靜地賣給男人們一些不怎麼合用的東西,而思嘉又是以媚蘭為榜樣行事的。

     别的櫃台前都有大群的人站在那裡,姑娘們在叽哩呱啦地閑聊,男人們在買東西,但思嘉和媚蘭的櫃台前不是這樣。

     來到這裡的很少幾個人,也隻談談他們怎樣跟艾希禮一起上大學,說他是多好的一名士兵,或者以尊敬的口氣談到查爾斯,歎息他的死對亞特蘭大是多麼大的損失,等等。

     随後,樂隊忽然奏起《約翰尼·布克,幫助這個黑人》的縱情歡樂的曲調,思嘉一聽幾乎要驚叫起來。

    她想跳舞。

    她真的想跳舞啊!她看着眼前的地闆,随着樂調用腳尖輕輕地拍打,同時她的綠眼睛煥發出熾熱的光輝,仿佛正在哔哔剝剝地燃燒似的。

    這時有個新來的站在門道裡的男人從對面看見了她們,并且突然認出來了,于是仔細觀察着思嘉那張愠怒不平的臉孔和那雙斜斜的眼睛起來。

    接着,他暗自咧嘴一笑,因為弄清了對方暗示歡迎的表情,這種表情當然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的。

     他穿一套黑色毛葛衣服,高高個子的,淩駕于近旁那些軍官之上,肩膀很寬,但往下便漸漸瘦削,形成一個細細的腰身和一雙小得出奇的腳,腳上是铮亮的皮靴。

    他那一身純黑的衣服,一件帶褶邊的漂亮襯衫和一條筆挺的直罩腳背的褲子,顯得有些同他的體态和面容很不相稱,因為他修飾得像個花花公子,把一套纨绔子式的衣裳穿在一個強壯和隐隐流露危險性而斯文氣很少的人身上了。

    他的頭發烏溜溜的,兩片小小的黑髭修剪得十分精緻,與身旁那些騎兵的時髦而張揚的髭髦比起來,顯得像外國人的模樣,看他那神氣,他分明是個荒淫無恥的家夥。

    他顯得非常自負,給人以讨厭的傲慢無禮的感覺,而且他凝望思嘉時那雙放肆的眼睛有一種不懷好意的神色,直到思嘉終于感覺到了他的注視而向他望去為止。

     她心中隐約接到了相識的信号,可一時想不其他究竟是誰。

    不過他是幾個月來頭一位顯示了對她頗有興趣的男人,于是她抛給他一個快樂的微笑。

    他向她鞠躬,她也輕輕回了一禮,接着他就挺直身子,以一種特别柔和的印第安人般的步态朝她走來,這可吓得她不覺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因為現在她知道他是誰了。

     好像被雷電擊中了似的,她站在那裡木然發呆,他卻穿過人群走了過來,這時她才盲目地轉過身子,一心想趕快跑進後面賣點心的房間裡去,但是她的裙子被攤位上的一隻鐵釘挂住了,她生氣地拼命拔着、拉扯着,但頃刻之間他已經來到了她身旁。

     "讓我來吧,"他說着,便彎下腰來解裙子上的那條荷葉邊。

    "奧哈拉小姐,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他那聲音,她聽來覺得分外愉快,是一個上等人的節奏抑揚的調子,響亮而帶有查爾斯頓人的平穩、和緩、悠長的韻味。

     她懇求地抑望着他,因為上次見面的情景而羞得滿臉通紅,面對着那兩隻她生氣所見最黑亮的、如今在無情地歡蹦亂跳的眼睛。

    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怎麼竟然是他來了呢,這個可怕的家夥曾經目睹過她與艾希禮演出那一幕,那至今仍使她作惡夢的一幕呀!這個糟踐過女孩子的讨厭壞蛋,早已是正經人家不肯接待的人了,可他還好像滿有理由地說過她不是個上等女人呢! 媚蘭聽了他的聲音,便轉過身來,這時思嘉才頭一次謝天謝地慶幸自己在世界上還有這麼一位小姑子。

     "怎麼————這是————是瑞德·巴特勒先生,不是嗎?"媚蘭微露笑容說,一面伸出手來。

    "我見過你————""在宣布你們訂婚的喜慶日。

    "他補充說,同時低下頭來吻她的手。

    "謝謝你還記得我。

    ""巴特勒先生,你從查爾斯頓老遠跑來有何貴幹埃""為一樁生意上的麻煩事,威爾克斯太太。

    從今往後我就得在你們這個城市進進出出了,我發現我不僅得把貨物運進來,而且得照料它們的處理情況。

    ""運進來————"媚蘭開始時皺起眉頭,但随即露出歡快的微笑。

    "怎麼,你————你一定就是我們經常聽到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巴特勒船長————跑封鎖線的人物了。

    這裡每個女孩子都穿着你運進來的衣裳呢,思嘉,你不覺得激動嗎————怎麼了,親愛的?快坐下吧。

    你頭暈了?"思嘉坐到小凳子上。

    她的呼吸變得如此急促,以緻她擔心胸衣上的紐帶要繃斷了。

    啊,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她也沒想到還會碰見這個人呢。

    這時他從櫃台上拿起她的那把黑扇子,開始關切地給她扇起來,也許太關切了,他的面容顯得很嚴肅,但眼睛仍在跳動。

     "這裡可真熱呢,"他說。

    "難怪奧哈拉小姐要發暈了。

    讓我領你到窗口去好嗎?""不要,"思嘉說,口氣那麼粗魯,使媚蘭都愣了。

     "她已經不是奧哈拉小姐了,"媚蘭說。

    "她如今是漢密爾頓夫人,是我的嫂子,"同時媚蘭遞給她一個親昵的眼角。

    看着巴特勒船長那張海盜般黝黑的臉上的表情,思嘉隻覺得自己快要給悶死了。

     "我深信不疑這對于兩位迷人的太太是可喜可賀的事。

    "他說着,微微鞠了一躬。

    這樣的恭維話每個男人都講過,可是從他嘴裡說出,思嘉便覺得完全是相反的意思了。

     "你們兩位的先生今晚都來了吧,我想,在這個愉快的盛會上?真想再一次見到他們呢。

    ""我丈夫在弗吉尼亞,"媚蘭驕傲地昂了昂頭,"隻是查理————"她的聲音突然中斷了。

     "他死在軍營裡了,"思嘉硬邦邦、怒沖沖地說。

    難道這家夥永遠不走了?媚蘭瞧着她,大為驚異,那位船長則打了一個自責的手勢。

     "我怎能這樣!請務必寬恕,親愛的太太們————不過,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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