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他對這一點很痛心,他必然是個最寬容————實際上是已夠寬容的丈夫了。
思嘉,你不能再這樣了。
你母親已經不在了,你就得代替她來教導你。
想想看,等到你的孩子們長大以後,知道你曾經做過生意,他們會怎麼想呢?他們一旦知道了你經常到廠子裡去,跟那些粗人打交道,受到他們的侮辱。
冒着讓人随便議論的風險,會感到多難過呀!這樣不守婦道————"思嘉沒看完就把信扔了,嘴裡還在咒罵。
她仿佛看見波琳姨媽和尤拉莉姨媽坐在那間破屋子裡評判她不守婦道,她們要不是思嘉每月寄錢去,就要揭不開鍋了。
天知道,如果不是思嘉不那麼守婦道的話,波琳姨媽和尤拉莉姨媽很可能此刻就沒有個栖身之地呢。
這個該死的瑞德,居然把那家店鋪和記賬的事以及兩家廠子的事都告訴她們了。
他真是那樣勉強嗎?思嘉知道,他最樂于蒙騙那些老太太們,在她們面前把自己裝扮得既莊重有禮貌又逗人喜歡,而且是個寬容的丈夫和父親。
他一定喜歡孜孜地向她們描述了思嘉在那店鋪、木廠、酒館聖的種種活動,叫她們氣得不行。
多壞的家夥!怎麼他就專門幹這種缺德的事來取樂呀?
不過這滿腔的怒火很快也冷下去了。
最近以來,有那麼多本來很熱衷的東西都已不複存在。
要是她能夠重新得到艾希禮的刺激和光彩————要是瑞德能夠回家來逗她歡笑,那就好了。
他們事先沒有通知就回來了。
到家的第一個音信是行李卸在地闆上的撲通撲通的聲音和邦妮高聲喊叫:"媽媽!"思嘉急忙從自己房裡出來,走到樓梯頂,看見女兒正伸着兩條短腿合勁要踏上梯級。
一隻馴順的毛色帶條紋的小貓緊緊抱在她胸前。
"媽媽給我的,"她興奮地叫道,一面抓住小貓的頸背把它提起來。
思嘉一面把她抱在懷裡,忙不疊地吻她,一面慶幸這孩子在場,就免得她跟瑞德單獨見面感到難為情了。
她擡頭一看,隻見他正在下面廳堂裡給車夫付錢。
然後他也仰起頭來看見了她,便像往常那樣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鞠了一躬。
她一瞧見他那雙黑眼睛,心就怦怦跳起來了。
不管他是什麼人,也不管了幹了些什麼,隻要回家了她就高興。
"嬷嬷在哪裡?"邦妮問,一面扭着身子想掙脫思嘉的懷抱,她隻得把她放下地來。
僅僅以若無其事的正常态度招呼瑞德,可又得向他透露懷孩子的事,這可比她預先設想的要困難得多。
他上樓梯時她看着他的臉色,那是黝黑而冷漠的,那樣毫無表情難以捉摸。
不,她得過些時候再告訴他。
她不能現在就說出來。
不過,這樣的消息應該首先讓丈夫知道,因為做丈夫的總是愛聽這種消息的。
可是她覺得她聽了也未必高興。
她站在樓梯頂上,靠着欄杆,不知他會不會吻她。
但是他沒有吻。
他隻是說:"你的臉色有點蒼白呢。
巴特勒太太。
是不是沒胭脂了?"
一句想念她的話也沒有,哪怕是假意虛情的也沒有。
至少在嬷嬷面前應當吻她一下嘛,但是不,眼看着嬷嬷匆匆一鞠躬便領着邦妮穿過廳堂到育兒室去了。
他站在樓梯頂上她的身旁,用眼睛漫不經心地打量她。
"你這憔悴樣是不是說明在想念我呢?"他嘴上微笑着問她,但眼裡并沒有笑意。
這就是他的态度。
他還會像以前那樣恨她的。
她突然覺得她懷着的那個孩子已成為令人作嘔的一個負擔,再也不是她高興懷下來的血肉了,而這個漫不經心地拿着寬邊巴拿馬帽子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則是她的死對頭,是她的一切麻煩的起因了!她回答時眼睛裡充滿了怨恨是一清二楚叫你怎麼也不會忽略的,同時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如果我臉色蒼白,那也是你的過錯,決不是像你所幼想的那樣是想念你的結果。
那是因為————"唔,她原沒打算就這樣告訴他,可是太性急了便沖口而出,于是索性向他攤開,也不顧仆人們會不會聽見。
"那是因為我又要有個孩子了!"他猛地吸了口氣,兩眼迅速地打量着她。
接着他向前邁了一步,想要把手放在她的胳臂上,但她把身子一扭,避開了,在她那怨恨的眼光下,他的臉孔闆了起來。
"真的!"他冷冷地說。
"那麼,誰有幸當這個父親呢,是艾希禮嗎?"她狠狠抓住樓梯欄杆上的柱子,直到那個木雕獅子的耳朵把她的手心紮痛了。
她即使對他有所了解,也絕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來侮辱她。
當然,他是在開玩笑,但無論什麼玩笑也不至于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