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
思量半晌,回到牢中,把上項的事卻對兄弟說了一遍。
蔡慶道:“哥哥平生最會決斷。
量這些小事,有何難哉!常言道: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
既然有一千兩金子在此,我和你替他上下使用。
梁中書、張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接了賄賂,必然周全盧俊義性命,葫蘆提配将出去。
救的救不的,自有他梁山泊好漢,俺們幹的事便了也。
”蔡福道:“兄弟這一論,正合我意。
你且把盧員外安頓好處,牢中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傳個消息與他。
”蔡福、蔡慶兩個商議定了,暗地裡把金子買上告下,關節已定。
次日,李固不見動靜,前來蔡福家催并。
蔡慶回說:“我們正要下手結果他,中書相公不肯,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
你自去上面使用,囑付下來,我這裡何難。
”李固随即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間過錢人去囑托,梁中書道:“這是押牢節級的勾當,難道教我下手?過一兩日,教他自死。
”兩下裡厮推。
張孔目已得了金子,隻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
蔡福就裡又打關節,教及早發落。
張孔目将了文案來禀,梁中書道:“這事如何決斷?”張孔目道:“小吏看來,盧俊義雖有原告,卻無實迹。
雖是在梁山泊住了許多時,這個是扶同诖誤,難問真犯。
脊杖四十,刺配三千裡。
不知相公意下如何?”梁中書道:“孔目見得極明,正與下官相合。
”随喚蔡福牢中取出盧俊義來,就當廳除了長枷,讀了招狀文案,決了四十脊杖,換一具二十斤鐵葉盤頭枷,就廳前釘了。
便差董超、薛霸管押前去,直配沙門島。
原來這董超、薛霸自從開封府做公人,押解林沖去滄州,路上害不得林沖,回來被高太尉尋事刺配北京。
梁中書因見他兩個能幹,就留在留守司勾當。
今日又差他兩個監押盧俊義。
當下董超、薛霸領了公文,帶了盧員外,離了州衙,把盧俊義監在使臣房裡,各自歸家收拾行李包裹,即便起程。
有詩為證:
賈氏奸淫最不才,忍将夫主搆刑災。
若非柴進行金諜,俊義安能配出來。
且說李固得知,隻叫得苦,便叫人來請兩個防送公人說話。
董超、薛霸到得那裡酒店内,李固接着,請至閣兒裡坐下,一面鋪排酒食管待。
三杯酒罷,李固開言說道:“實不相瞞上下,盧員外是我仇家。
如今配去沙門島,路途遙遠,他又沒一文,教你兩個空費了盤纏。
急待回來,也得三四個月。
我沒甚的相送,兩錠大銀,權為壓手。
多隻兩程,少無數裡,就便的去處,結果了他性命,揭取臉上金印回來表證,教我知道,每人再送五十兩蒜條金與你。
你們隻動得一張文書;留守司房裡,我自理會。
”董超、薛霸兩兩相觑,沉吟了半晌。
見了兩個大銀,如何不起貪心。
董超道:“隻怕行不得。
”薛霸便道:“哥哥,這李官人也是個好男子。
我們也把這件事結識了他,若有急難之處,要他照管。
”李固道:“我不是忘恩失義的人,慢慢地報答你兩個。
”
董超、薛霸收了銀子,相别歸家,收拾包裹,連夜起身。
盧俊義道:“小人今日受刑,杖瘡疼痛,容在明日上路!”薛霸罵道:“你便閉了鳥嘴!老爺自悔氣,撞着你這窮神!沙門島往回六千裡有餘,費多少盤纏!你又沒一文,教我們如何布擺!”盧俊義訴道:“念小人負屈含冤,上下看觑則個。
”董超罵道:“你這财主們,閑常一毛不拔,今日天開眼,報應得快!你不要怨怅,我們相幫你走。
”盧俊義忍氣吞聲,隻得走動。
行出東門,董超、薛霸把衣包雨傘,都挂在盧員外枷頭上。
況是囚人,無計奈何。
那堪又值晚秋天氣,紛紛黃葉墜,對對塞鴻飛,心懷四海三江悶,腹隐千辛萬苦愁,憂悶之中,隻聽的橫笛之聲。
俊義吟詩一首:
“誰家玉笛弄秋清,撩亂無端惱客情。
自是斷腸聽不得,非幹吹出斷腸聲。
”
兩個公人一路上做好做惡,管押了行。
看看天色傍晚,約行了十四五裡,前面一個村鎮,尋覓客店安歇。
舊時客店,但見公人監押囚徒來歇,不敢要房錢。
當時小二哥引到後面房裡,安放了包裹。
薛霸說道:“老爺們苦殺是個公人,那裡倒來扶侍罪人?你若要飯吃,快去燒火!”盧俊義隻得帶着枷來到廚下,問小二哥讨了個草柴,縛做一塊,來竈前燒火。
小二哥替他陶米做飯,洗刷碗盞。
盧俊義是财主出身,這般事卻不會做,草柴火把又濕,又燒不着,一齊滅了;甫能盡力一吹,被灰眯了眼睛。
董超又喃喃讷讷地罵。
做得飯熟,兩個都盛去了,盧俊義并不敢讨吃。
兩個自吃了一回,剩下些殘湯冷飯,與盧俊義吃了。
薛霸又不住聲罵了一回,吃了晚飯,又叫盧俊義去燒腳湯。
等得湯滾,盧俊義方敢房裡去坐地。
兩個自洗了腳,掇一盆百煎滾湯,賺盧俊義洗腳。
方才脫得草鞋,被薛霸扯兩條腿納在滾湯裡,大痛難禁。
薛霸道:“老爺伏侍你,颠倒做嘴臉!”兩個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