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
是的,我是波蘭******黨員。
我當兵是被迫的。
我一向所做的工作,不過是幫助那些跟我一樣被你們趕到前線的士兵睜開眼睛。
你們可以為了這個絞死我,但是我從來沒有背叛自己的祖國,而且永遠都不會背叛。
隻是我的祖國跟你們的不同。
你們的祖國是地主貴族的,我的祖國是工人農民的!我深信,我的祖國一定會成為一個工農大衆的國家,而在我的這個祖國裡,決不會有人說我是叛徒。
’“判決以後,我們就都關在一起了。
臨刑前,把我們轉到了監獄裡。
夜裡,他們在監獄對面靠近醫院的地方豎起了絞架。
隔不遠,靠近樹林,就在大道旁邊的陡坡上,又選定了一個地方作為執行槍決的刑場,還在那兒給我們挖了一個大坑。
“判決書張貼出去了,全城都知道了這件事。
他們決定在大白天當衆處決我們,好讓每個人看了都害怕。
第二天,從早晨起就把老百姓從城裡趕到絞架跟前。
有的人是因為好奇,雖然心裡害怕,也還是來了。
絞架旁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眼看去,人頭攢動。
監獄四面圍着木栅欄,這你是知道的。
絞架就離監獄不遠,我們都能聽到外面嘈雜的人聲。
在後面的街道上,架起了機槍,整個地區的憲兵隊,包括騎兵和步兵,都調來了。
一個營的軍隊封鎖了大街小巷。
還特地為判處絞刑的人挖了一個坑,就在絞架旁邊。
我們默不作聲地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隻是偶爾有人說一兩句話。
該說的前一天都說了,就連訣别的話也說了。
隻有羅莎還在牢房角落裡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
瓦莉亞因為遭到****,又挨了毒打,已經不能走了,大部分時間都是躺着。
有兩個從鎮上抓來的******員,是一對親姐妹。
她們互相擁抱着訣别,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
一個叫斯捷潘諾夫的小夥子,是從縣裡抓來的,很有力氣,像個摔跤運動員,被捕的時候同敵人格鬥,打傷了兩個憲兵。
他一再對這姐妹倆說:‘同志們,别掉眼淚了。
要哭就在這兒哭吧,到外邊就别再哭了。
決不能讓那幫吃人的豺狼高興。
他們反正是不會放過咱們的,咱們反正是要死的,那麼,就讓我們從容地死吧!咱們誰也不能下跪。
同志們,死要死得有骨氣!’“這時候,提我們的人來了。
走在前面的是偵緝處長什瓦爾科夫斯基,這家夥是個殘暴的色情狂,簡直是隻瘋狗。
他要是自己不****,就讓憲兵動手,他在旁邊看着取樂。
從監獄穿過馬路直到絞架,憲兵排成了兩道人牆,都是大刀出鞘。
他們肩上挂着黃色的穗帶,大家都管他們叫‘黃脖狗’。
“他們用槍托把我們趕到監獄的院子裡,四個人一排站好隊,然後打開大門,把我們押到街上。
他們讓我們站在絞架跟前,親眼看着自己的同志被絞死,然後再槍斃我們。
絞架很高,是用幾根原木搭成的。
絞架上吊着三根粗繩子,頭上系成圈套。
下面是帶小梯子的平台,用一根活動的木樁子支撐着。
人群像海一樣,不住地蠕動着,發出勉強可以聽到的嗡嗡聲。
他們的眼睛全盯在我們身上。
我們能夠辨認出自己的親友。
“在稍遠一點的台階上,聚集着一幫波蘭小貴族,手裡拿着望遠鏡,跟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幾個軍官。
他們都是來欣賞怎樣絞死布爾什維克的。
“腳下的雪是松軟的,樹林一片白茫茫,樹枝像落上了一層棉絮。
雪花在空中飛舞,慢慢落下來,飄到我們灼熱的臉上,就融化了。
絞架下面的平台上也鋪了一層雪。
我們的衣服差不多全給剝光了,但是誰也沒有感到冷。
斯捷潘諾夫甚至沒有注意到他腳上隻穿着一雙襪子。
“軍事檢察官和高級軍官們都站在絞架旁邊。
最後,終于把瓦莉亞和另外兩個判絞刑的同志押出了監獄。
他們三個人互相挽着胳膊,瓦莉亞夾在中間。
她已經沒有力氣走路了,那兩個同志攙扶着她。
不過,她記住了斯捷潘諾夫的話:‘死要死得有骨氣’,還是竭力想自己走。
她沒有穿大衣,隻穿着一件絨衣。
“偵緝處長什瓦爾科夫斯基看來很不滿意他們挽着胳膊走,推了他們一下。
瓦莉亞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一個騎馬的憲兵立即揚起馬鞭,朝她臉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有一個女人慘叫了一聲,呼天搶地地掙紮着,拼命想擠過警戒線,沖到這三個人跟前去。
但是她讓憲兵抓住,不知道給拖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概這是瓦莉亞的母親。
快走到絞架的時候,瓦莉亞唱了起來。
我還從來沒有聽見過這樣的歌聲——隻有視死如歸的人才會這樣滿懷激情地歌唱。
她唱的是《華沙之歌》,那兩個同志也随着她一起唱。
憲兵用馬鞭抽他們,這幫沒人性的畜生就像發了瘋似的,鞭子不斷落到咱們同志的身上,他們都好像沒有什麼感覺。
憲兵把他們****在地上,像拖口袋一樣拖到絞架跟前,草草念完了判決書,就把絞索套在他們脖子上。
這時候,我們大夥就高唱起《國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