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降生吧——我的懷抱已等待着接納她了。
”
“好,先生,說下去,你發現她瘋了以後怎麼辦呢?”
“簡——我到了絕望的邊緣,能把我和深淵隔開的就隻剩自尊了。
在世人的眼裡,無疑我已是名譽掃地,但我決心在自己眼裡保持清白——我終于拒絕接受她的罪孽的感染,掙脫了同她神經缺陷的聯系。
但社會依然把我的名字,我本人和她捆在一起,我仍舊天天看到她,聽到她。
她呼吸的一部分(呸!)混雜在我呼吸的空氣中。
此外,我還記得我曾是她的丈夫一一對我來說這種聯想過去和現在都有說不出的憎惡。
而且我知道,隻要她還活着,我就永遠不能成為另一個更好的妻子的丈夫。
盡管她比我大五歲(她的家庭和她的父親甚至在她年齡細節上也騙了我),她很可能跟我活得一樣長,因為她雖然頭腦衰弱,但體魄強健。
于是在二十六歲的年紀上,我便全然無望了。
“一天夜裡我被她的叫喊驚醒了(自從醫生宣布她瘋了以後,她當然是被關起來了)一一那是西印度群島火燎似的夜晚,這種天氣常常是飓風到來的前奏。
我難以入睡,便爬起來開了窗。
空氣像含硫的蒸氣—一到處都讓人提不起神來。
蚊子嗡嗡的飛進來,陰沉地在房間裡打轉。
在那兒我能聽到大海之聲,像地震一般沉悶地隆隆響着。
黑雲在大海上空集結,月亮沉落在寬闊的紅色波浪上,像一個滾燙的炮彈一—向顫抖着正醞釀風暴的海洋,投去血色的目光。
我确實深受這種氣氛和景色的感染,而我的耳朵卻充斥着瘋子尖叫着的咒罵聲。
咒罵中夾雜着我的名字,語調裡那麼充滿仇恨,語言又那麼肮髒!一—沒有一個以賣淫為業的妓女,會使用比她更污穢的字眼,盡管隔了兩個房間,我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西印度群島薄薄的隔闆絲毫擋不住她狼一般的嚎叫。
“‘這種生活,’我終于說,‘是地獄!這就是無底深淵裡的空氣和聲音!要是我能夠,我有權解脫自己。
人世的痛苦連同拖累我靈魂的沉重肉體會離我而去。
對狂熱者信奉的地獄之火,我并不害怕。
将來的狀況不會比現在的更糟——讓我擺脫,回到上帝那兒去吧!’
“我一面說,一面蹲在一隻箱子旁邊,把鎖打開,箱子裡放着一對上了子彈的手槍。
我想開槍自殺。
但這一念頭隻轉了一會兒,由于我沒有發瘋,那種激起自殺念頭并使我萬念俱灰的危機,刹那間過去了。
“剛剛來自歐洲的風吹過洋面,穿過寬敞的窗戶。
暴風雨到來了,大雨滂沱,雷鳴電閃,空氣變得清新了。
随後我設想并下定了決心。
我在濕漉漉的園子裡水珠滴嗒的桔子樹下,在濕透的石榴和菠蘿樹中間漫步,周圍燃起了燦爛的熱帶黎明一—于是我思考着,簡—一噢,聽着,在那一時刻真正的智慧撫慰了我,向我指明了正确的道路。
“從歐洲吹來的甜甜的鳳,在格外清新的樹葉間耳語,大西洋自由自在地咆哮着。
我那顆早已幹枯和焦灼的心,對着那聲音舒張開來,注滿了活的血液一—我的身軀向往新生——我的心靈渴望甘露。
我看見希望複活了——感到重生有了可能。
我從花園頂端拱形花棚下眺望着大海——它比天空更加蔚藍。
舊世界已經遠去,清晰的前景展現在面前,于是:
“‘走吧,’希望說,‘再到歐洲去生活吧,在那裡你那被玷污的名字不為人所知,也沒有人知道你背負着龌龊的重荷。
你可以把瘋子帶往英國,關在桑菲爾德,給予應有的照料和戒備。
然後到随便哪個地方去旅遊,結識你喜歡的新關系。
那個女人恣意讓你如此長期受苦,如此敗壞你的名聲,如此侵犯你的榮譽,如此毀滅你的青春,她不是你妻子,你也不是她丈夫。
注意讓她按病情需要得到照應,那你就已做了上帝和人類要求你的一切。
讓她的身份,她同你的關系永遠被忘卻,你決不要把這些告訴任何活人。
把她安置在一個安全舒适的地方,悄悄地把她的堕落掩藏起來,離開她吧。
’”
“我完全按這個建議去做。
我的父親和哥哥沒有把我婚姻的底細透給他們的舊識,因為在我寫給他們的第一封信裡,我就向他們通報了我的婚配——已經開始感受到它極其讨厭的後果,而且從那一家人的性格和體質中,看到了我可怕的前景一一我附帶又敦促他們嚴守秘密。
不久,我父親替我選中的妻子的醜行,己經到了這個地步,使他也羞于認她為媳了。
對這一關系他遠不想大事聲張,卻像我一樣急于把它掩蓋起來。
”
“随後我把她送到了英格蘭,同這麼個怪物呆在船上,經曆了一次可怕的航行。
我非常高興,最後終于把她送到了桑菲爾德,看她平安地住在三樓房間裡。
房間的内密室,十年來己被她弄成了野獸的巢穴——妖怪的密室。
我費了一番周折找人服侍她。
有必要選擇一位忠實可靠的人,因為她的呓語必然會洩露我的秘密。
此外,她還有神志清醒的日子——有時幾周——這種時候她整日價罵我。
最後我從格裡姆斯比收容所雇來了格雷斯·普爾。
她和外科醫生卡特(梅森被刺并心事重重的那個夜晚,是他給梅森包,紮了傷口),隻有這兩個人,我讓他們知道我内心的秘密。
費爾法克斯太太其實也許有些懷疑,但無法确切了解有關事實。
總的來說,格雷斯證明是個好管家。
但多半是因為伴随這折磨人的差事而來,而又無可救藥的自身缺陷,她不止一次放松警戒,出了事情。
這個瘋子既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