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我想得那麼遠時叫了出來。
“嗯?”他冷冷地回答。
“我重複一遍,我欣然同意作為你的傳教士夥伴跟你去,但不作為你的妻子。
我不能嫁你,成為你的一部分。
”
“你必須成為我的一部分,”他沉着地回答,“不然整個事兒隻是一句空話。
除非你跟我結婚,要不我這樣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怎麼能帶一個十九歲的站娘去印度呢?我們怎麼能沒有結婚卻始終呆在一起呢——有時與外界隔絕,有時與野蠻種族相處?”
“很好,”我唐突地說,“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把我當成你的親妹妹,或者像你一樣一個男人,一個牧師。
”
“誰都知道你不是我的妹妹。
我不能那樣把你介紹給别人,不然會給我們兩人招來嫌疑和中傷。
至于其他,盡管你有着男子活躍的頭腦,卻有一顆女人的心——這就不行了。
”“這行”,我有些不屑地肯定說,“完全行。
我有一顆女人的心,但這顆心與你說的無關。
對你,我隻抱着同伴的堅貞,兄弟戰士的坦率、忠誠和友情,如果還有别的,那就是新教士對聖師的尊敬和服從。
沒有别的了——請放心。
”
“這就是我所需要的,”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正需要這個。
道路上障礙重重,必須一一排除。
簡,跟我結婚你不會後悔的。
肯定是這樣,我們一定得結婚,我再說一句,沒有别的路可走了。
毫無疑問,結婚以後,愛情會随之而生,足以使這樣的婚姻在你看來也是正确的。
”
“我瞧不起你的愛情觀,”我不由自主地說,一面立起來,背靠岩石站在他面前。
“我瞧不起你所獻的虛情假意,是的,聖·約翰,你那麼做的時候,我就瞧不起你了。
”
他眼睛盯着我,一面緊抿着有棱角的嘴唇。
他究竟是被激怒了,還是感到吃驚,或是其他等等,很不容易判斷。
他完全能駕馭自己的面部表情。
我幾乎沒有料到會從你那兒聽到這樣的話,”他說,“我認為我并沒有做過和說過讓你瞧不起的事情。
”
我被他溫和的語調所打動,也被他傲慢鎮定的神态所震懾。
“原諒我的話吧,聖·約翰。
不過這是你自己的過錯,把我激得說話毫無顧忌了。
你談起了一個我們兩個水火不容的話題——一個我們決不應該讨論的話題。
愛情這兩個字本身就會挑起我們之間的争端——要是從實際出發,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們該怎麼感覺?我的親愛的表兄,放棄你那套結婚計劃吧——忘掉它。
”
“不,”他說,“這是一個久經醞釀的計劃,而且是唯一能使我實現我偉大目标的計劃。
不過現在我不想再勸你了。
明天我要離家上劍橋去,那裡我有很多朋友,我想同他們告别一下。
我要外出兩周——利用這段時間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
别忘了,要是你拒絕,你舍棄的不是我,而是上帝。
通過我,上帝為你提供了高尚的職業,而隻有做我的妻子,你才能從事這項職業。
拒絕做我的妻子,你就永遠把自己局限在自私閑适、一無所獲、默默無聞的小道上。
你簌簌發抖,擔心自己被歸入放棄信仰、比異教徒還糟糕的一類人!”
他說完從我那兒走開,再次——
“眺望小溪,眺望山坡。
”
但這時候他把自己的感情全都悶在心裡。
我不配聽它渲洩。
我跟着他往家走的時候,從他鐵闆一樣的沉默中,我清楚地知道他對我的态度。
那是一種嚴厲、專制的個性,在預料對方能俯首貼耳的情形下,遭到了反抗——對一種冷靜和不可改變的裁決表示了非難之後,以及在另一個人身上發現了自己無力打動的情感與觀點之後所感到的失望。
總之,作為一個男人,他本希望逼迫我就範。
而隻是因為他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才這麼耐心地忍住了我的執拗,給我那麼長時間思考和忏悔。
那天晚上,他吻了妹妹們以後,認為忘掉同我握手比較妥當,便默默地離開了房間,我盡管對他沒有愛情,卻有深厚的友誼,被他這種明顯的冷落刺傷了心,我心裡難受得連淚水都湧上了眼睛。
“我看得出來,你們在荒原上散步時,你和聖·約翰吵過了,簡,”黛安娜說,“可是,跟上他吧,他在過道裡走來走去,盼着你呢——他會和好的。
”
這種情況下我沒有多大的自尊。
與其保持尊嚴,總還不如保持心境愉快,我跟在他後面跑過去——他在樓梯跟前站住了。
“晚安,聖·約翰,”我說。
“晚安,簡,”他鎮定地回答。
“那麼握握手吧,”我加了一句。
他的手觸碰我的手指時是多麼冷,多麼松弛呀!他對那天發生的事情很不高興。
熱誠已無法使他溫暖,眼淚也不能打動他了。
同他已不可能達成愉快的和解——他沒有激勵人的笑容,也沒有慷慨大度的話語。
可是這位基督徒依然耐心而平靜。
我問他是否原諒我時,他說沒有記恨的習慣,也沒有什麼需要原諒,因為壓根兒就沒有被冒犯過。
他那麼回答了以後,便離開了我。
我甯願被他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