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私人怨仇,誰也不再放在心上罷。
”
鄭克爽冷笑道:“哼,此人到得台灣,握了兵權,我鄭家還有命麼?”陳近南道:“隻要施将軍立下重誓,我以身家性命,擔保他決無異心。
”鄭克爽冷笑道:“等他殺了我全家性命,你的身家性命陪得起嗎?台灣是我鄭家的,可不是你陳軍師陳家的。
”
陳近南隻氣得手足冰冷,強忍怒氣,還待要說,施琅突然拔足飛奔,叫道:“軍師,你待我義氣深重,兄弟永遠不忘。
鄭家的奴才,兄弟做不了……”
陳近南叫道:“施兄弟,回來,有話……”突然背心上一痛,一柄利刃自背刺入,從胸口透了出來。
這一劍卻是鄭克爽在他背後忽施暗算。
憑着陳近南的武功,便十個鄭克爽俄殺他不得,隻是他眼見施琅已有降意,卻被鄭克爽罵走,知道這人将才難得,隻盼再圖挽回,萬萬料不到站在背後的鄭克爽竟會陡施毒手。
當年鄭成功攻克台灣,派兒子鄭經駐守金門、廈門。
鄭經很得軍心,卻行止不謹,和乳母通奸生子。
鄭成功得知後憤怒異常,派人持令箭去廈門殺鄭經。
諸将認為是“亂命”,不肯奉令,公啟回禀,有“報恩有日,侯阙無期”等語。
鄭成功見部将拒命,更是憤怒,不久便即病死,年方三十九歲。
台灣統兵将領擁立鄭成功的弟弟鄭襲為主。
鄭經從金廈回師台灣,打垮台灣守軍而接延平王位。
鄭成功的夫人董夫人以家生禍變,王爺早逝,俱因乳母生子而起,是以對乳母所生的克臧十分痛恨,極力主張立嫡孫克爽為世子。
鄭經卻不聽母言。
陳近南一向對鄭經忠心耿耿,他女兒又嫁克臧為妻,董夫人和馮錫範等暗中密謀,知道要擁立克爽,必須先殺陳近南,以免他從中作梗,數次加害,都被他避過。
不料他救得鄭克爽性命,反而遭了此人毒手。
這一劍突如其來,誰都出其不意。
馮錫範正要追趕施琅,隻見韋小寶挺匕首向鄭克爽刺去。
馮錫範回劍格擋,嗤的一聲,手中長劍斷為兩截。
但他這一劍内勁渾厚,韋小寶的匕首也脫手飛出。
馮錫範跟着一腳,将韋小寶踢了個筋鬥,待要追擊,雙兒搶上攔住。
風際中和兩名天地會兄弟上前夾攻。
韋小寶爬起身來,拾起匕首,悲聲大喊:“這惡人害死了總舵主,大夥兒跟他拼命!”向鄭克爽沖去。
鄭克爽側身閃避,挺劍刺向韋小寶後腦。
他武功遠較韋小寶高明,這一劍頗為巧妙,眼見韋小寶難以避過,忽然斜刺裡一刀伸過來格開,卻是阿珂。
她叫道:“别傷我師弟!”跟着兩名天地會兄弟攻向鄭克爽。
馮錫範力敵風際中和雙兒等四人,兀自占到上風,拍的一掌,将一名天地會兄弟打得口噴鮮血而死。
忽聽得鄭克爽哇哇大叫,馮錫範抛下對手,向鄭克爽身畔奔去,揮掌又打死了一名天地會兄弟。
他知陳近南既死,這夥人以韋小寶為首,須得先行料理這小鬼,即伸掌往韋小寶頭頂拍落。
雙兒叫道:“相公,快跑!”縱身撲向馮錫範後心。
韋小寶道:“你自己小心!”拔足便奔。
馮錫範心想:“我如去追這小鬼,公子無人保護。
”伸左臂抱起鄭克爽,向着韋小寶追來。
他雖抱着一人,還是奔得比韋小寶快了幾分。
韋小寶回頭一看,吓了一跳,伸手便想去按“含沙射影”的機括,這麼腳步稍緩,馮錫範來得好快,右掌已然拍到。
這當兒千鈞一發,如等發出暗器,多半已給他打得腦漿迸裂,隻得斜身急閃,使上了“神行百變”之技,逃了開去。
馮錫範這一下沖過了頭,急忙收步,轉身追去。
韋小寶叫道:“我師父的鬼魂追來了!來摸你的頭了!”說得兩句話,松了一口氣,馮錫範又趕近了一步。
後面雙兒和風際中銜尾急追,隻盼截下馮錫範來。
韋小寶東竄西奔,變幻莫測,馮錫範抱了鄭克爽,身法究竟不甚靈便,一時追他不上。
雙兒和風際中又在後相距數丈。
追逐得一陣,韋小寶漸感氣喘,情急之下,發足便往懸崖上奔去。
馮錫範大喜,心想你這是自己逃入了絕境,眼見這懸崖除了一條窄道之,四面臨空,更無退路,反而追得不這麼急了。
隻是韋小寶在這條狹窄的山路上奔跑,“神行百變”功夫便使不出來,他剛踏上崖頂,馮錫範也已趕到。
韋小寶大叫:“老婆、中老婆、小老婆,大家快來幫忙啊,再不出來,大家要做寡婦了。
”
他逃向懸崖頂之時,崖上五女早已瞧見。
蘇荃見馮錫範左臂中挾着一人,仍是奔躍如飛,武功之強,比之洪教主也隻稍遜一籌而已,早已持刀伏在崖邊,待馮錫範趕到,刷的一刀,攔腰疾砍。
馮錫範先前聽見韋小寶大呼小叫,隻道仍是擾亂人心,萬料不到此處果然伏得有人,但見這一刀招數精奇,着實了得,微微一驚,退了一步,大喝一聲,左足微幌,右足突然飛出,正中蘇荃手腕。
蘇荃“啊”的一聲,柳葉刀脫手,激飛上天。
韋小寶正是要争這頃刻,身子對準了馮錫範,右手在腰間“含沙射影”的機括上力掀,嗤嗤嗤聲響,一蓬絕細鋼針急射而出,盡數打在馮錫範和鄭克爽身上。
馮錫範大聲慘叫,松手放開鄭克爽,兩人骨碌碌的從山道上滾了下去。
雙兒和風際中正奔到窄道一半,見兩人來勢甚急,當即躍起避過。
鄭馮二人滾到懸崖腳邊,鋼針上毒性已發,兩人猶如殺豬似的大叫大嚷,不住翻滾。
總算何惕守入華山派門下之後,遵從師訓,一切陰險劇毒從此摒棄不用,這“含沙射影”鋼針上所喂的隻是麻藥,并非緻命劇毒,否則以當年五毒教教主所傳的喂毒暗器,見血封喉,中人立斃,馮鄭二人滾不到崖底,早已氣絕。
饒是如此,鋼針入體,仍是麻癢難當,兩人全身便似有幾百隻蠍子、蜈蚣一齊咬噬一般。
馮錫範雖然硬朗,卻也忍不住呼叫不絕。
韋小寶、雙兒、風際中、蘇荃、方怡、沐劍屏、公主、曾柔、阿珂等先後趕到,眼見馮鄭二人的情狀,都相顧駭然。
韋小寶微一定神,喘了幾口氣,搶到陳近南身邊,隻見鄭克爽那柄長劍穿胸而過,兀自插在身上,但尚未斷氣,不由得放聲大哭,抱起了他身子。
陳近南功力深湛,内息未散,低聲說道:“小寶,人總是要死的。
我……我一生為國為民,無愧于天地。
你……你……你也不用難過。
”
韋小寶隻叫:“師父,師父!”他和陳近南相處時日其實甚暫,每次相聚,總是擔心師父查考自己武功進境,心下惴惴,一門心思隻是想如何搪塞推委,掩飾自己不求上進,極少有什麼感激師恩的心意。
但此刻眼見他立時便要死去,師父平日種種不言之教,對待自己恩慈如父的厚愛,立時充滿胸臆,恨不得代替他死了,說道:“師父,我對你不住,你……你傳我的武功,我……我……我一點兒也沒學。
”
陳近南微笑道“你隻要做好人,師父就很歡喜,學不學武功,那……那并不打緊。
”韋小寶道:“我一定聽你的話,做好人,不……不做壞人。
”陳近南微笑道:“乖孩子,你一向來就是好孩子。
”
韋小寶咬牙切齒的道:“鄭克爽這惡賊害你,嗚嗚,嗚嗚,師父,我已制住了他,一定将他斬成肉醬,替你報仇,嗚嗚,嗚嗚……”邊哭邊說,淚水直流。
陳近南身子一顫,忙道:“不,不!我是鄭王爺的部屬。
國姓爺待我恩重如山,咱們無論如何,不能殺害國姓爺的骨肉……甯可他無情,不能我無義,小寶,我就要死了,你不可敗壞我的忠義之名。
你……你千萬要聽我的話……”他本來臉含微笑,這時突然臉色大為焦慮,又道:“小寶,你答應我,一定要放他回台灣,否則,否則我死不瞑目。
”
韋小寶無可奈何,隻得道:“既然師父饒了這惡賊,我聽你……聽你吩咐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