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一雷不動聲色,隻推不認識,也不提報仇之事。
雙方兜來兜去的試探,都怕對方和紅花會有甚麼瓜葛,這一來互有了顧忌,你防我,我防你,談話反而沒有以前暢快了。
晚飯過後,滕一雷等三人和餘魚同回到前艙安息。
餘魚同睡入被窩之中,不敢脫衣,把金笛藏在内衣,挨到二更時分,隻聽見哈合台道:“大哥,咱們走吧。
”滕一雷道:“好,輕聲,莫吵醒了那秀才。
”三人輕輕站起,忽聽後梢有人走動,一個人打了個呵欠,接着聽見河中水響,原來他是到後梢解手。
滕一雷等又縮了回來,不敢就走。
又過了一會,忽然隔船傳來兩聲慘厲的叫喊,靜夜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接着是一個女人聲音大叫:“救命,救命!”餘魚同一聽,知道這一定是鄰船官兵在幹傷天害理之事,本應就去救援,但一來官兵勢大,二來身旁強敵環伺,隻要自己身分一露,眼見就是殺身之禍,正要用被頭蒙住耳朵不聽,那知女人叫得很慘了:“總爺,你行行好事,饒了咱們吧!”又聽見一個孩子哭叫:“媽媽,媽媽!”
餘魚同忍耐不住,坐起身來,側耳細聽,隻聽見又有另一個女子的哭聲。
一名清兵粗聲喝道:“你不肯,老子先殺了你的兒子。
”在女人慘叫聲中,夾着幾名官兵的狂笑,想來小孩已被他們殺死。
餘魚同氣憤填膺,再也顧不得自己生死安危,走到船舷邊,聽得哈合台道:“咱們去瞧瞧。
”滕一雷道:“老四你莫管閑事,那姓言的師兄弟很有點門道,要是他們與紅花會是一路,咱們可先露了……”餘魚同不等聽完他的話,腳下一使勁,已縱到鄰船後艄。
滕一雷三人見這秀才居然一身輕功,吃了一驚,一打手勢,跟了過去。
這時言伯幹和彭三春也早已驚醒,見餘魚同等先後躍過船去,各帶兵刃,站在自己船舷上觀看。
餘魚同見後梢上沒人,在船舷上縮身回艙内張去,隻見裡面紅燭點得明晃晃地,七八名清兵拉住兩個女人正要施行強暴。
一個女人跪在艙闆上不住哭求,另一個女人懷中死命摟住一個幼兒,吓得隻是發抖。
艙闆上有幾個男子的屍首,幾隻衣箱打開着,艙皮上散亂了衣物銀兩。
看這情形,顯然是清兵借運糧為名,沿河強拉民船,夜中殺死客商,謀财劫色。
這行徑簡直比惡盜更是狠毒十倍。
餘魚同怒火上沖,正要跳進去,忽聽得背後哈合台道:“老大,這事我非管不可。
”滕一雷道:“不行!”就在這時,一名清兵從那女人懷中奪過幼兒,狠命往地上一摔,擲得腦漿迸裂。
那女人一征,登時暈了過去,兩名清兵哈哈大笑,把她按倒在地,撕她衣服。
餘魚同心中默祝:“紅花老祖在上,弟子餘魚同今日舍命救人,求你保佑。
”他生性精細,那支金笛竟不抽出,大喝一聲,空手跳進船艙,左腳一踢,右手一指,已把按住那女子的兩名清兵點了穴,他氣憤異常,下手毫不容情,清兵出其不意,正在錯愕,餘魚同在手揪住一名清兵頭頸一扭,那兵痛得大叫,餘魚同随手把他手中的刀奪了過來,向左又一刀,又把一名清兵右腳砍斷。
其馀幾名清兵紛抽兵刃抵敵,餘魚同勇猛異常,使刀雖不熟手,但這幾名清兵那曌鉕他敵手,隻鬥數合,又把兩名清兵砍翻,把一名清兵踢死,馀下兩名兵士抱頭向船頭逃去,隻聽撲通、撲通兩聲,都被哈合台踢下河去。
餘魚同拉起地上的女子,說道:“快上岸逃命。
”兩個女子吓得說不出話,這時鄰船的兵士聽見格鬥叫喊之聲,已有人點了火把站在船頭喝問。
哈合台走進艙來,說道:“好秀才,佩服佩服。
”走到後梢,提起竹篙,把船撐往黃河岸邊。
餘魚同見四下都是清兵船隻,知道無法從水路脫逃,挾住一個女子,跳上岸去,接着哈合台也帶了一個女子上來。
這時清兵船上有人大聲喝問。
顧金标抽出背上的短柄獵虎叉,站在河邊。
滕一雷雙手抓住船舷,喝一聲:“起!”雙臂用力,把那艘船翻了轉來,船底朝天,死屍雜物,紛紛落水。
餘魚同暗驚:“這人好大力氣!”四人乘着清兵亂哄哄查看翻船,在黑暗中帶了兩個女人走了。
餘魚同盡揀樹木茂密之地奔去,眼見清兵沒有追來,停步問那女人道:“你怎麼會落在他們手裡?”那女人驚魂甫定,跪在地上不住向餘魚同叩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餘魚同道:“現在你已脫險,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明天兵船開了你再出去。
”他提高噪音,向後面三人叫道:“三位大哥,多謝相助,小弟告辭了。
”不等他們回答,轉身就走。
剛跨出三步,隻聽見前面黑暗中一人陰恻恻的道:“餘十四爺,且請留步。
”餘魚同退後一步,前面那人從黑影中走了出來,正是死對頭言伯幹,後面還跟着他的師弟彭三春。
彭三春雙手握三節棍往右邊一站,隐然監視,防餘魚同逃走。
這時滕一雷等三人也帶了那個女子趕到,見言伯幹忽然出現,頗感訝異。
餘魚同一拱手,說道:“後會有期。
”向滕一雷與顧金标兩人之間鑽了過去。
彭三春右膝一彎,“當當”一聲,三節棍出手,向餘魚同下盤橫掃過來。
餘魚同一個“鯉躍龍門”,跳過三節棍,左腳在地上一點,躍出尋丈。
彭三春一擊不中,三節棍馀勢甚大,将掃到顧金标腿上,忙向外一抖,向前一送,一條三節棍筆直的向餘魚同背心點來。
餘魚同向前一撲,等三節棍在頂心穿過,仍舊并不還手,乘隙脫逃,忽然金刃劈風,黑暗中白光閃動,兩柄單刀迎面砍來,原來是言伯幹的兩個徒弟宋天保、覃天丞随後趕到。
餘魚同三面受敵,避無可避,右手在左邊衣袖中抽出金笛,當當兩聲,架開雙刀。
彭三春正要上前夾擊,在一旁觀看的哈合台怒道:“喂,三個打一個,算甚麼好漢?”彭三春一怔,哈合台出手奇快,已抓住三節棍尾梢,向外一奪。
彭三春疾忙回奪,兩人都未脫手。
彭三春欺進一步,左手在三節棍中截一搭,右手棍端突然脫手,彎過來向哈合台左肩打到,這是三節棍的救命變招,叫做“金龍擺頭”。
哈合台猝不及防,隻覺黑暗中棍端砸來,忙向右一避,棍端已掃中他的肩頭,熱辣辣的很是疼痛。
哈合台大怒,這時兩人身體接近,他松手撒棍,一把抓住彭三春腰帶,大叫一聲:“呼!”将他肥肥一個身軀舉過頭頂,摔在地下。
原來哈合台擅於蒙古人摔跤之技,這一下把彭三春摔得頭昏腦脹,眼前金星亂冒。
滕一雷見哈合台取勝,叫道:“别惹禍,快走!”言伯幹叫道:“好哇,關東六魔原來投降了紅花會。
”
顧金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