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道:“鉛體沉墜,以比腎水;汞性流動,而拟心火。
‘鉛汞謹收藏’就是說當固腎水,息心火,修息靜功方得有成。
”梅超風又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呢?我桃花島師門頗有妙解,請問全真教又是如何說法。
”馬钰猛地省悟她是在求教内功秘訣,大聲喝道:“你去問自己師父吧。
快走,快走!”梅超風哈哈一笑,說道:“多謝道長指點。
”倏地拔起身子,銀鞭在石上一卷,身随鞭落,淩空翻下崖頂,身法之快,人人都覺确是生平僅見。
各人眼見她順着崖壁溜将下去,才都松了一口氣,探首崖邊,但見大漠上又如一道黑煙般滾滾而去。
倏來倏去,如鬼如魅,雖已遠去,兀自餘威懾人。
馬钰解開華筝穴道,讓她躺在石上休息。
朱聰謝道:“十年不見,不料這鐵屍的功夫竟練到了這等地步,若不是道長仗義援手,我們師徒七人今日難逃大劫。
”馬钰謙遜了幾句,眉頭深蹙,似有隐憂。
朱聰道:“道長如有未了之事,我兄弟雖然本事不濟,當可代供奔走之役,請道長不吝差遣。
”
馬钰歎了一口氣道:“貧道一時不察,着了這狡婦的道兒。
”各人大驚,齊問:“她竟用暗器傷了道長麼?”馬钰道:“那倒不是。
她剛才問我一句話,我匆忙間未及詳慮,順口回答,隻怕成為日後之患。
”衆人都不明其意。
馬钰道:“這鐵屍的外門功夫,已遠在貧道與各位之上,就算丘師弟與王師弟真的在此,也未必定能勝得了她。
桃花島主有徒如此,真乃神人也。
隻是這梅超風内功卻未得門徑。
不知她在哪裡偷聽到了一些修練道家内功的奧秘,卻因無人指點,未能有成。
适才她出我不意所問的那句話,必是她苦思不得其解的疑難之一。
雖然我随即發覺,未答她第二句語,但是那第一句話,也已能使她修習内功時大有精進。
”韓小瑩道:“隻盼她頓悟前非,以後不再作惡。
”馬钰道:“但願如此,否則她功力一深,再作惡起來,那是更加難制了。
唉,隻怪我糊塗,沒防人之心。
”沉吟道:“桃花島武功與我道家之學全然不同,可是梅超風所問的兩句,卻純是道家的内功,卻不知何故?”
他說到這裡,華筝“啊”的一聲,從石上翻身坐起,叫道:“郭靖,爹爹不信我的話,已到王罕那裡去啦。
”郭靖大吃一驚,忙問:“他怎麼不信?”
華筝道:“我說,桑昆叔叔和劄木合叔叔要謀害他。
他哈哈大笑,說我不肯嫁給都史,捏造謊話騙他。
我說是你聽到的,他更加不信,說道回來還要罰你。
我見他帶了三位哥哥和幾隊衛兵去了,忙來找你,半路上卻給那瞎婆娘抓住了。
她是帶我來見你麼?”衆人心想:“要是我們不在這裡,你腦袋上早多了五個窟窿啦。
”
郭靖急問:“大汗去了有多久啦?”華筝道:“好大半天啦。
爹爹說要盡快趕到,不等天明就動身,他們騎的都是快馬,這會兒早去得老遠了。
桑昆叔叔真要害爹爹麼?那怎麼辦?”說着哭了起來。
郭靖一生之中初次遇到重大難事,登時彷徨無策。
朱聰道:“靖兒,你快下去,騎小紅馬去追大汗,就算他不信你的話,也請他派人先去查探明白。
華筝,你去請你留着的哥哥們趕快點将集兵,開上去幫你爹爹。
”
郭靖連聲稱是,搶先下崖。
接着馬钰用長索縛住華筝,吊了下去。
郭靖急急奔回他母子所住的蒙古包旁,跨上小紅馬,向北疾馳。
這時晨曦初現,殘月漸隐,郭靖焦急異常:“隻怕大汗進了桑昆的埋伏,那麼就算趕上也沒用了。
”
那小紅馬神駿無倫,天生喜愛急馳狂奔,跑發了性,越跑越快,越跑越有精神,到後來在大草原上直如收不住腳。
郭靖怕它累倒,勒缰小休,它反而不願,隻要缰繩一松,立即歡呼長嘶,向前猛沖。
這馬雖發力急馳,喘氣卻也并不如何加劇,似乎絲毫不見費力。
郭靖練了内功之後,内勁大增,騎了馬疾馳良久,也不疲累。
這般大跑了兩個時辰,郭靖才收缰下馬稍息,然後上馬又跑,再過一個多時辰,忽見遠處草原上黑壓壓的列着三隊騎兵,瞧人數是三個千人隊。
轉眼之間,紅馬已奔近隊伍。
郭靖看騎兵旗号,知是王罕部下,隻見個個弓上弦,刀出鞘,嚴陣戒備,心中暗暗叫苦:“大汗已走過了頭,後路給人截斷啦。
”雙腿一夾,小紅馬如箭離弦,呼的縱出,四蹄翻騰,從隊伍之側飛掠而過。
帶隊的将官大聲喝阻,一人一騎早去得遠了。
郭靖不敢停留,一連又繞過了三批伏兵,再奔一陣,隻見鐵木真的白毛大纛高舉在前,數百騎人馬排成了一列,各人坐騎得得小跑,正向北而行。
郭靖催馬上前,奔到鐵木真馬旁,叫道:“大汗,快回轉去,前面去不得!”
鐵木真愕然勒馬,道:“怎麼?”郭靖把前晚在桑昆營外所見所聞以及後路已讓人截斷之事說了。
鐵木真将信将疑,斜眼瞪視郭靖,瞧他是否玩弄詭計,心想:“桑昆那厮素來和我不睦,但王罕義父正在靠我出力,劄木合義弟跟我又是生死之交,怎能暗中算計于我?難道當真是那大金國的六太子從中挑撥?”
郭靖見他有不信之意,說道:“大汗,你派人向來路查探便知。
”
鐵木真身經百戰,自幼從陰謀詭計之中惡鬥出來,雖覺王罕與劄木合聯兵害他之事絕無可能,但想:“過分小心,一千次也不打緊;莽撞送死,一次也太多了!”命令次子察合台與大将赤老溫:“回頭哨探!”兩人放馬向來路奔去。
鐵木真察看四下地勢,指着前面發令:“上土山戒備!”他随從雖隻數百人,但個個是猛将勇士,各人馳上土山,搬石掘土,做好了防箭的擋蔽。
過不多時,南邊塵頭大起,數千騎急趕而來,煙塵中察合台與赤老溫奔在最前。
哲别目光銳利,已望見追兵的旗号,叫道:“真的是王罕軍馬。
”這時追兵分成幾隊,四下兜截,要想包抄察合台和赤老溫。
兩人伏在鞍上,揮鞭狂奔。
哲别道:“郭靖,咱倆接應他們去。
”兩人縱馬馳下土山。
郭靖跨下那紅馬見是沖向馬群,興發飛馳,轉眼間到了察合台面前。
郭靖嗖嗖嗖三箭,射倒了三名最前的追兵,随即縱馬疾沖,攔在兩人與追兵之間,翻身發箭,又射死了一名追兵。
此時哲别也已趕到,他連珠箭發,當者立斃。
但追兵勢大,眼見如潮水般湧來,哪裡抵擋得住?
察合台與赤老溫也各翻身射了數箭,與哲别、郭靖都退上了土山。
鐵木真和木華黎、博爾朮、博爾忽等個個箭無虛發,追兵一時不敢逼近。
鐵木真站在土山上瞭望,過得約莫擠兩桶牛乳時分,隻見東南西北四方,王罕部下一隊隊騎兵如烏雲般湧來,黃旗下一人乘着一匹高頭大馬,正是王罕的兒子桑昆。
鐵木真知道萬難突出重圍,目下隻有權使緩兵之計,高聲叫道:“請桑昆義弟過來說話。
”
桑昆在親兵擁衛下馳近土山,數十名軍士挺着鐵盾,前後護住,以防山上冷箭。
桑昆意氣昂揚,大聲叫道:“鐵木真,快投降吧。
”鐵木真道:“我什麼地方得罪了王罕義父,你們發兵攻我?”桑昆道:“蒙古人世世代代,都是各族分居,牛羊牲口一族共有,你為什麼違背祖宗遺法,硬要各族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