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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三道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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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律是一竅不通,這一場弟子認輸就是。

    ”洪七公道:“别忙,别忙,反正是輸,試一試又怎地?還怕人家笑話嗎?”郭靖聽師父如此說,見歐陽克已折了一根竹枝在手,隻得也折了一根。

     黃藥師笑道:“七兄、鋒兄在此,小弟贻笑方家了。

    ”玉箫就唇,幽幽咽咽地吹了起來。

    這次吹奏不含絲毫内力,便與常人吹箫無異。

     歐陽克辨音審律,按宮引商,一拍一擊,打得絲毫無誤。

    郭靖茫無頭緒,隻是把竹枝舉在空中,始終不敢下擊,黃藥師吹了一盞茶時分,他竟未打一記節拍。

    歐陽叔侄甚是得意,均想這一場是赢定了,第三場既然也是文考,自必十拿九穩。

     黃蓉好不焦急,将右手手指在左手腕上一拍一拍地輕扣,盼郭靖依樣葫蘆地跟着擊打,哪知他擡頭望天,呆呆出神,并沒瞧見她手勢。

     黃藥師又吹了一陣,郭靖忽地舉起手來,将竹枝打了下去,空的一響,剛巧打在兩拍之間。

    歐陽克登時哈的一聲笑了出來,心想這渾小子一動便錯。

    郭靖跟着再打了一記,仍打在兩拍之間,他連擊四下,記記都打錯了。

     黃蓉搖了搖頭,心道:“我這傻哥哥本就不懂音律,爹爹不該硬要考他。

    ”心中怨怼,待要想個什麼法兒攪亂局面,叫這場比試比不成功,就算和局了事,轉頭望父親時,卻見他臉有詫異之色。

     隻聽得郭靖又連擊數下,箫聲忽地微有窒滞,但随即回歸原來的曲調。

    郭靖竹枝連打,記記都打在節拍前後,時而快,時而慢,或搶先,或堕後,箫聲數次幾乎給他打得荒腔亂闆。

    這一來,不但黃藥師留上了神,洪七公與歐陽鋒也都甚為訝異。

     郭靖适才聽了三人以箫聲、筝聲、嘯聲相鬥,悟到了在樂音中攻合拒戰的法門,他絲毫不懂音律節拍,聽到黃藥師的箫聲,隻道考較的是如何與箫聲相抗,便以擊打竹枝擾亂他曲調。

    他以竹枝打在枯竹之上,發出“空、空”之聲,饒是黃藥師的定力已爐火純青,竟也有數次險些兒把箫聲去跟随這陣極難聽、極嘈雜的節拍。

    黃藥師精神一振,心想你這小子居然還有這一手,曲調突轉,緩緩地變得柔靡萬端。

     歐陽克隻聽了片刻,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中竹枝婆娑起舞。

    歐陽鋒歎了口氣,搶過去扣住他腕上脈門,取出絲巾塞住了他的雙耳,待他心神甯定,方始放手。

     黃蓉自幼聽慣了父親吹奏這《碧海潮生曲》,又曾得他詳細講解,盡知曲中諸般變化,父女倆心神如一,自是不受危害,但知父親的箫聲具有極大魔力,擔心郭靖抵擋不住。

    這套曲子模拟大海浩淼,萬裡無波,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而潮水中魚躍鲸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潮水中男精女怪漂浮戲水,摟抱交歡,即所謂“魚龍漫衍”、“魚遊春水”,水性柔靡,更勝陸地。

    而潮退後水平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于無聲處隐伏兇險,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覺而入伏,尤為防不勝防。

     郭靖盤膝坐在地上,一面運起全真派内功,摒慮甯神,抵禦箫聲的引誘,一面以竹枝相擊,擾亂箫聲。

    黃藥師、洪七公、歐陽鋒三人以音律較藝之時,各自有攻有守,本身固須抱元守一,靜心凝志,尚不斷乘睱抵隙,攻擊旁人心神。

    郭靖功力遠遜三人,但守不攻,隻一味周密防護,雖無反擊之能,但黃藥師連變數調,卻也不能将他降服。

     又吹得半晌,箫聲愈來愈細,幾難聽聞。

    郭靖停竹凝聽。

    哪知這正是黃藥師的厲害之處,箫聲愈輕,誘力愈大。

    郭靖凝神傾聽,心中的韻律節拍漸漸與箫聲相合。

    若換作旁人,此時已陷絕境,再也無法脫身,但郭靖練過雙手互搏之術,心有二用,驚悉兇險,當下硬生生分開心神,左手除下左腳上鞋子,在空竹上“秃、秃、秃”地敲将起來。

     黃藥師吃了一驚,心想:“這小子身懷異術,倒不可小觑了。

    ”腳下踏着八卦方位,邊行邊吹。

    郭靖雙手分打節拍,記記都是與箫聲的韻律格格不入,他這一雙手分打,就如兩人合力與黃藥師相拒一般,空空空,秃秃秃,空空空,秃秃秃,力道登時強了一倍。

    洪七公和歐陽鋒暗暗凝神守一,以他二人内力,專守不攻,對這箫聲自是應付裕如,卻也不敢有絲毫怠忽,若顯出行功相抗之态,不免讓對方及黃藥師小觑了。

     那箫聲忽高忽低,愈變愈奇。

    郭靖再支持了一陣,忽聽得箫聲中飛出陣陣寒意,霎時間便似玄冰裹身,不禁簌簌發抖。

    洞箫本以柔和宛轉見長,這時的音調卻極具峻峭肅殺之緻。

    郭靖漸感冷氣侵骨,知道不妙,忙分心思念那炎日臨空、盛暑煅鐵、手執巨炭、身入洪爐種種苦熱的情狀,果然寒氣大減。

     黃藥師見他左半邊身子凜有寒意,右半邊身子卻騰騰冒汗,不禁暗暗稱奇,曲調便轉,恰如嚴冬方逝,盛夏立至。

    郭靖剛待分心抵擋,手中節拍卻已跟上了箫聲。

    黃藥師心想:“此人若要勉強抵擋,還可支撐得少時,隻是忽冷忽熱,日後不免害一場大病。

    ”一音袅袅,散入林間,忽地曲終音歇。

     郭靖呼了一口長氣,站起身來幾個踉跄,險些又再坐倒,凝氣調息後,知道黃藥師有意容讓,上前稱謝,躬身說道:“多謝黃島主眷顧,晚輩深感大德。

    ” 黃蓉見他左手兀自提着一隻鞋子,不禁好笑,叫道:“靖哥哥,你穿上了鞋子。

    ”郭靖道:“是!”這才穿鞋。

     黃藥師忽然想起:“這小子年紀幼小,武功卻練得如此之純,難道他是裝傻作呆,其實卻絕頂聰明?若真如此,我把女兒許給了他,又有何妨?”微微一笑,說道:“你很好呀,你還叫我黃島主麼?”這話明明是說三場比試,你已勝了兩場,已可改稱“嶽父大人”了。

     哪知郭靖不懂這話中含意,隻道:“我……我……”卻說不下去了,雙眼望着黃蓉求助。

    黃蓉芳心暗喜,右手大拇指不住彎曲,示意要他磕頭。

    郭靖懂得這是磕頭,當下爬翻在地,向黃藥師磕了四個頭,口中卻不說話。

    黃藥師笑道:“你向我磕頭幹嗎啊?”郭靖道:“蓉兒叫我磕的。

    ” 黃藥師暗歎:“傻小子終究是傻小子。

    ”伸手拉開了歐陽克耳上蒙着的絲巾,說道:“論内功是郭賢侄強些,但我剛才考的是音律,那卻是歐陽賢侄高明得多了……這樣吧,這一場兩人算是平手。

    我再出一道題目,讓兩位賢侄一決勝負。

    ” 歐陽鋒眼見侄兒已經輸了,知他心存偏袒,忙道:“對,對,再比一場。

    ” 洪七公含怒不語,心道:“女兒是你生的,你愛許給那風流浪子,别人也管不着。

    老叫化有心跟你打一架,隻雙拳難敵四手,待我去邀段皇爺助拳,再來打個明白。

    ” 黃藥師從懷中取出一本封面敝舊的白紙冊子,說道:“我和拙荊就隻生了這一個女兒。

    拙荊不幸在生她的時候去世。

    今承蒙鋒兄、七兄兩位瞧得起,同來求親,拙荊倘若在世,也必十分歡喜……”黃蓉聽父親說到這裡,眼圈早已紅了。

    黃藥師接着道:“這本冊子是拙荊當年所手書,乃她心血所寄,最近失而複得,算得是我黃門要物,我甚為重視。

    現下請兩位賢侄同時閱讀一遍,然後背誦出來,誰背得又多又不錯,我就把女兒許配于他。

    ”他頓了一頓,見洪七公在旁微微冷笑,又道:“照說,郭賢侄已多勝了一場,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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