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回劍擋架數招,靈智上人揮钹而上。
三般兵刃,綿綿急攻。
眼見丘處機情勢危急,郭靖本當上前救援,但總覺與人動武是件極大壞事,見雙方鬥得猛烈,甚覺煩惡,當下轉過頭不看,攀藤附葛,竟從别處下山。
他信步而行,内心兩個念頭不住交戰:“該當前去相助丘道長?還是當真從此不與人動武?”
他越想越糊塗,尋思:“丘道長若被彭連虎等害死,豈非是我的不是?但如上前相助,将彭連虎等擊下山谷,又到底該是不該?”他越行越遠,終于不聞兵刃相接之聲,獨自倚在石上,呆呆出神。
過了良久,忽聽身旁松樹後簌的一響,一人從樹後探出身來。
郭靖轉過身來,見那人白發紅臉,原來是參仙老怪梁子翁,當下也不理會,仍自苦苦思索。
梁子翁卻大吃一驚,知道郭靖武功大進,自己早非敵手,立即縮回,藏身樹後。
躲了一會,見他并不追來,又見他失魂落魄,愁眉苦臉,不斷喃喃自語,似乎中邪着魔一般,心想:“今日這小子怎地這般如此怪模怪樣,且試他一試。
”他不敢走近,拾起一塊石子向郭靖背後投去。
郭靖聽到風聲,側身避過,仍不理會。
梁子翁膽子大了些,從樹後出來,走近幾步,輕聲叫道:“郭靖,你在這裡幹什麼?”郭靖道:“我在想,我用武功傷人,是否應該?”梁子翁一怔,随即大喜,心想:“這小子當真傻得厲害。
”又走近幾步,道:“傷人是大大惡事,自然不該。
”郭靖道:“你也這麼想?我真盼能把學過的功夫盡數忘了。
”
梁子翁見他眼望天邊出神,緩步走到他背後,柔聲道:“我也正在盡力要忘了自己的武功,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郭靖說道:“好啊,你說該當如何?”梁子翁道:“嗯,我有妙法。
”雙手猛出,突以大擒拿手扣住了他後頸“天柱”和背心“神堂”兩大要穴。
郭靖一怔之下,隻感全身酸麻,已無法動彈。
梁子翁獰笑道:“我吸幹你身上鮮血,你就全然不會武功了。
”一張口,已咬住郭靖咽喉,用力吮吸血液,心想自己辛苦養育的一條蟒蛇被這小子吸去了寶血,以緻他武功日強,自己卻全無長進,不飲他的鮮血,難以補償。
雖事隔已久,蟒蛇寶血的功效未必尚在,卻也不必理會了。
這一下變生不測,郭靖隻感頸中劇痛,眼前金星亂冒,忙運勁掙紮,可是兩大要穴被敵人狠狠拿住,全身竟使不出半點勁力。
但見梁子翁雙目滿布紅絲,臉色狠惡之極,咬住自己頭頸,越咬越狠,隻要喉管被他咬斷,哪裡還有性命?情急之下,再無餘暇思索與人動武是否應當,立即使出《易筋鍛骨章》中的功夫,一股真氣從丹田中沖上,猛向“天柱”“神堂”兩穴撞去。
梁子翁雙手抓得極緊,哪知對方穴道中忽有一股力量自内外铄,但覺兩手虎口大震,不由自主地滑脫。
郭靖低頭聳肩,腰脅使力,凡人腰力之強,尤勝于手臂、腿腳,梁子翁立足不住,身子突從郭靖背上甩過,慘呼聲中,直堕入萬丈深谷,慘呼聲山谷鳴響,四下回音愈傳愈多,愈傳愈亂,郭靖聽了不由得毛骨悚然。
直過好半晌,他驚魂方定,撫着頸中創口,才想起無意中又以武功殺了一人,但想:“我若不殺他,他必殺我。
我殺他若是不該,他殺我難道就該了麼?”探頭往谷底望去,山谷深不見底,參仙老怪已不知葬身何處。
郭靖坐在石上,撕下衣襟包住頸中創傷,忽聽铎、铎、铎,數聲斷續,一個怪物從山後轉了出來。
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時,原來是一個人。
隻是這人頭下腳上地倒立而行,雙手各持一塊圓石,以手代足,那铎、铎、铎之聲就是他手中圓石與山道撞擊而發出。
郭靖詫異萬分,蹲下身子去瞧那人面貌,驚奇更甚,這怪人竟是西毒歐陽鋒。
他适才受到襲擊,見歐陽鋒這般裝神弄鬼,心想定有詭計,當下退後兩步,嚴神提防。
隻見歐陽鋒雙臂先彎後挺,躍到一塊石上,以頭頂地,雙臂緊貼身子兩側,筆直倒立,竟似僵屍一般。
郭靖好奇心起,叫道:“歐陽先生,你在幹什麼?”歐陽鋒不答,似乎渾沒聽到他的問話。
郭靖退後數步,離得遠遠的,左掌揚起護身,防他忽出怪招,這才細看動靜。
過了一盞茶時分,歐陽鋒隻是倒立不動。
郭靖欲知原委,苦于他全身上下颠倒,不易查看他的臉色,當下雙足分開,低頭從自己胯下倒望下去,隻見歐陽鋒滿頭大汗,臉上神色痛苦異常,似是在修習一項門怪異内功,突然之間,他雙臂平張,向外伸出,身子就如一個大陀螺般轉将起來,越轉越快,但聽呼呼聲響,衫袖生風。
郭靖心想:“他果然是在練功,這門武功倒轉身子來練,可古怪得緊。
”但想修習這等上乘内功最易受外邪所侵,其時精力内聚,對外來侵害無絲毫抗禦之力,修習時若不是有武功高強的師友在旁照料,便須躲于僻靜所在,以免不測。
歐陽鋒獨自在此修習,似乎無人防護,委實大違常理。
眼下是華山二次論劍之期,高手雲集,人人對他極為相忌,即令善自防護,尚不免招人暗算,怎敢如是大膽,在這處所獨自練功?當此之時,别說高手出招加害,隻要一個尋常壯漢上前一拳一腳,他也非受重傷不可。
眼見歐陽鋒如肉在俎,靜候宰割,他是殺師害蓉兒的大仇人,此時再不報仇,更待何時?隻是他剛殺了梁子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