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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鸳鸯锦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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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臨安府,我随口開了個玩笑,說他娶不到老婆,老頑童忽然發了半天脾氣,颠倒為了這個。

    ”郭靖道:“我聽瑛姑念這首詞,總好像是聽見過的,可是始終想不起來。

    咦,蓉兒,瑛姑怎麼也知道?”黃蓉歎道:“唉,瑛姑就是那位劉貴妃啊。

    ” 四大弟子中隻有那書生已猜到了五六成,其餘三人都大為驚異,一齊望着師父。

     一燈低聲道:“姑娘聰明伶俐,不愧是藥兄之女。

    劉貴妃小名一個‘瑛’字。

    那日我将錦帕擲了給她,此後不再召見。

    我郁郁不樂,國務也不理會,整日以練功自遣……”黃蓉插嘴道:“師伯,其實你心中很愛她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愛,就不會老是不開心啦。

    ”四大弟子惱她出言無狀,齊聲叫道:“姑娘!”黃蓉道:“怎麼?我說錯了?師伯,你說我錯了麼?” 一燈黯然道:“此後大半年中,我沒召見劉貴妃,但睡夢之中卻常和她相會。

    一天晚上半夜夢回,再也忍耐不住,決意前去探望。

    我也不讓宮女太監知曉,悄悄去她寝宮,想瞧瞧她在幹些什麼。

    剛到她寝宮屋頂,便聽得裡面傳出一陣兒啼之聲。

    咳,屋面上霜濃風寒,我竟怔怔地站了半夜,直到黎明方才下來,就此得了一場大病。

    ” 黃蓉心想他以皇帝之尊,深更半夜在宮裡飛檐走壁,去探望自己妃子,實在大是奇事。

    四弟子卻想起師父這場病不但勢頭兇猛,而且纏綿甚久,以他這身武功,早就風寒不侵,縱有疾病,也不緻久久不愈,此時方知當年他心中傷痛,自暴自棄,才不以内功抵禦病魔。

     黃蓉又問:“劉貴妃給你生了個兒子,豈不甚好?師伯你幹嗎要不開心?”一燈道:“傻孩子,這孩子是周師兄生的。

    ”黃蓉道:“老頑童早就走啦,難道他又偷偷回來跟她相會?”一燈道:“不是的。

    你沒聽見過‘十月懷胎’這句話嗎?” 黃蓉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啦。

    那小孩兒一定生得很像老頑童,兩耳招風,鼻子翹起,否則你怎知不是你生的呢?”一燈大師道:“那又何必見到方知?這些日子中我不曾和劉貴妃親近,孩子自然不是我的了。

    ”黃蓉似懂非懂,但知再問下去必定不妥,也就不再追問。

     隻聽一燈道:“我這場病生了大半年,痊愈之後,勉力排遣,也不再去想這回事。

    過了兩年有餘,一日夜晚,我正在卧室裡打坐,忽然門帷掀起,劉貴妃沖了進來。

    門外的太監和兩名侍衛急忙阻攔,卻哪裡攔得住,都給她揮掌打了開去。

    我擡起頭來,隻見她臂彎裡抱着孩子,臉上神色驚恐異常,跪在地下放聲大哭,隻是磕頭,叫道:‘求皇爺開恩,大慈大悲,饒了孩子!’ “我起身一瞧,隻見那孩子滿臉通紅、氣喘甚急,抱起來細細查察,他背後肋骨已折斷了五根。

    劉貴妃哭道:‘皇爺,賤妾罪該萬死,但求皇爺赦了孩子的小命。

    ’我聽她說得奇怪,問道:‘孩子怎麼啦?’她隻是磕頭哀求。

    我問:‘是誰打傷他的?’劉貴妃不答,隻哭叫:‘求皇爺開恩饒了他。

    ’我摸不着頭腦。

    她又道:‘皇爺賜我的死,我決沒半句怨言,這孩子,這孩子……’我道:‘誰又來賜你死啦?到底孩子是怎麼傷的?’劉貴妃擡起頭來,顫聲道:‘難道不是皇爺派侍衛來打死這孩子麼?’我知事出跷蹊,忙問:‘是侍衛打傷的?哪個奴才這麼大膽?’劉貴妃叫道:‘啊,不是皇爺的聖旨,那麼孩子有救啦!’說了這句話,就昏倒在地。

     “我将她扶起,放在床上,把孩子放在她身邊。

    過了半晌,她才醒了轉來,拉住我手哭訴。

    原來她正拍着孩子睡覺,窗中突然躍進一個蒙了面的禦前侍衛,拉起孩子,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劉貴妃急忙上前阻攔,那侍衛将她推開,又在孩子胸口拍了一掌,這才哈哈大笑,越窗而出。

    那侍衛武功極高,她又認定是我派去殺她兒子,當下不敢追趕,徑行來我寝宮求懇。

     “我越聽越驚奇,再細查孩子的傷勢,卻瞧不出是被什麼功夫所傷,隻是帶脈已給震斷,那刺客實非庸手。

    可是他又顯然手下留情,孩子如此幼弱,居然身受兩掌尚有氣息。

    當下我立即到她的卧室查看,瓦面和窗檻上果然留着極淡的足印。

    我對劉貴妃道:‘這刺客本領甚高,尤其輕功非同小可。

    大理國中除我之外,再沒第二人有此功力。

    ’劉貴妃忽然驚呼:‘難道是他?他幹嗎要殺死自己兒子?’她此言一出,臉色登時有如死灰。

    ” 黃蓉也低低驚呼一聲,說道:“老頑童不會這麼壞吧?”一燈大師道:“當時我卻以為定是周師兄所為。

    除他之外,當世高手之中,又有誰會無緣無故地來加害一個孩兒?料得他是不願留下孽種,贻羞武林。

    劉貴妃說出此言,又羞又急,又驚又愧,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道:‘不,決不是他!那笑聲定然不是他!’我道:‘你在驚惶之中,怎認得明白?’她道:‘這笑聲我永遠記得,我做了鬼也忘不了!不,決不是他!’” 衆人聽到這裡,身上都驟感一陣寒意。

    郭靖與黃蓉心中泛起瑛姑的言語容貌,想像當日她說那幾句話時咬牙切齒的神情,不禁凜然生怖。

     一燈大師接着道:“當時我見她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也就信了。

    隻猜想不出刺客到底是誰。

    我也曾想,難道是王真人的弟子馬钰、丘處機、王處一他們之中的一個?為了保全全真教聲譽,竟爾千裡迢迢地趕來殺人滅口……” 郭靖口唇動了一下,要待說話,隻不敢打斷一燈大師的話頭。

    一燈見了,道:“你想說什麼,但說不妨。

    ”郭靖道:“馬道長、丘道長他們都是俠義英雄,決不會做這等惡事。

    ”一燈道:“王處一我曾在華山見過,人品不錯。

    旁人如何就不知了。

    不過若是他們,輕輕一掌就打死了孩兒,卻何以又打得他半死不活?” 他擡頭望着窗子,臉上一片茫然,十多年前的這個疑團,始終沒能在心中解開,禅院中一時寂靜無聲,過了片刻,一燈道:“好,我再說下去……” 黃蓉忽然大聲道:“确然無疑,定是歐陽鋒。

    ”一燈道:“後來我也猜想到他。

    但歐陽鋒是西域人,身材高大,比常人要高出一個頭。

    據劉貴妃說,那兇手卻又較常人矮小。

    ”黃蓉道:“這就奇了。

    ” 一燈道:“我當時推究不出,劉貴妃抱着孩子不停哭泣。

    這孩子的傷勢雖沒黃姑娘這次所受的沉重,隻是他年紀幼小,抵擋不起,若要醫愈,也要我大耗元氣。

    我躊躇良久,見劉貴妃哭得可憐,好幾次想開口說要給他醫治,但每次總想到隻要這一出手,日後華山二次論劍,再也無望獨魁群雄,《九陰真經》休想染指。

    唉,王真人說此經是武林的一大禍端,傷害人命,戕賊人心,當真半點不假。

    為了此經,我仁愛之心竟然全喪,一直沉吟了大半個時辰,方始決定為他醫治。

    唉,在這大半個時辰之中,我實是個禽獸不如的卑鄙小人。

    最可恨的是,到後來我決定出手治傷,也并非改過遷善,隻是抵擋不住劉貴妃的苦苦哀求。

    ” 黃蓉道:“師伯,我說你心中十分愛她,一點兒也沒講錯。

    ” 一燈似沒聽見她的話,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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